書其名諱,唯有廢之以示聖威平息宮怨,並賜王守一死罪殺一儆百。
暗自思量的剎那,江采蘋驀地靈光一閃,抬首追問了句:“且不知,王皇后當年書誦的是何符咒?”
反觀皇甫淑儀,迎對著江采蘋的發問,面色倏地一變,環睇四下,才壓低聲道:“今時嬪妾告知江梅妃,它日江梅妃萬莫告與旁人才好。”
見皇甫淑儀楞是少有的凝重,江采蘋莞爾笑曰:“姊大可安之,今日吾與姊道的只是一些體己話而已,閒話家常,自是不可告與旁人知曉。”
皇甫淑儀這才貌似松泛了點,蹙了蹙黛眉:“王皇后所念誦的,是‘佩此有子,當如則天皇后’。”
江采蘋心下不由一驚,難怪李隆基提及王氏時,時隔多年卻依舊心有恨意,原來心結在此。換言之,王皇后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唸誦“佩此有子,當如則天皇后”的巫咒,想則天女皇是何許人也,改唐為周,就算李隆基打心眼裡對這位皇阿婆既敬又欽更為恨,又豈容有人步其後塵。
看著江采蘋小有失神兒,皇甫淑儀嘆惜道:“宮中的女人,多是可憐人。嬪妾至今無法忘卻,當時陛下一怒之下,下令賜王守一推出午門外斬首示眾,王皇后連連哀叩,‘陛下獨不念阿忠脫紫半臂易鬥面,為千秋節湯餅邪?’,欲求陛下網開一面,奈何陛下正在氣頭上,半分情面未留,並斥王皇后打入冷宮,未久,王皇后便鬱鬱而終。”
不動聲色地聽著皇甫淑儀慢慢陳述其中的種種恩怨糾葛,江采蘋稍安心神,嘆惋之餘,更多的是心死。自古帝皇多少情,帝王之家更是無情,李隆基縱以多情天子著稱於史上,對於王皇后卻是有夠絕情。有廢就有興,王皇后既已被廢黜,接下來勢必輪到武惠妃粉墨登場。
果不其然,但聽皇甫淑儀嘆息道:“兩年後,陛下欲以武惠妃溫良恭儉立為後,不成想朝臣中有一叫潘好禮的大臣,上書諫言‘武氏乃不戴天之仇,豈可以其為國母!人間盛言張說欲取立後之功,更圖入相之計。且太子非惠妃所生,惠妃復自有子,若登宸極,太子必危。’之說,出面力阻。得聞此事,武惠妃惱怒,不知從何人口中聽聞,早在武婉儀未封才人時,潘好禮便愛慕武婉儀久矣,時,武賢儀又告與武惠妃,王皇后幽禁冷宮時武婉儀曾不止一次的去看探王皇后,一時間宮中風言風語不斷”
江采蘋心下巍巍一沉,由皇甫淑儀話裡話外之意不難推斷,武惠妃擺明是要過河拆橋、棄卒保己,至於武賢儀的一番用意,根本就意在置武婉儀於死地欲除之而後快,謠言雖不足以取信,然而,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流言可畏,卻足以成事。
“陛下本欲先行禁足武婉儀,且待徹查,始料未及的是武婉儀已有喜在身,誰料不日卻又傳出武婉儀誤食了懷香湯滑胎”皇甫淑儀突兀一頓,沉聲看向江采蘋,“陛下聞知,便差了高給使前去看顧武婉儀,武婉儀卻託高給使向陛下帶話,言說當初莫才人懸樑自盡是遭人暗害,只道是事發之日前兩日,曾與莫才人在百花園不期而遇,見莫才人正挑著盤梅子吃。”
江采蘋不禁一愣,好半晌才反應過味來:“聽姊言外之意,莫非莫才人當年已然珠胎暗結?”
與江采蘋面面相視一眼,皇甫淑儀才重重地點了下頭:“武婉儀與莫才人,位分上當時同為才人,平日倒也交和,便隨口打趣了句莫才人,瞧這般喜吃酸梅子莫不是有了喜?熟料竟是一語說中,無意間知悉莫才人已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
皇甫淑儀正欲繼續說示些甚麼,不巧就在這時,只聽由閣外傳入耳一聲通傳聲:“聖人至!”
忽聞聖駕臨,江采蘋與皇甫淑儀對看一眼,趕忙提步向閣門方向,恭迎聖駕。待循聲看去,只見庭院裡已是跪了一地的婢子,雲兒、月兒、彩兒等人聞聲早已紛紛站在閣階下方迎駕。
隨駕同來的不光有寧王李憲、汝陽王李璡父子二人,正如江采蘋先時所料,李林甫也一道跟來赴宴,想必是李隆基特意賜的恩,藉此犒賞李林甫近幾日不辭辛勞親往樓觀山拜請回李耳畫像一事。
之於江采蘋而言,不過是多一雙箸的事罷了,並不介懷李林甫一併而來,此刻更無閒心去多做計較其它,今日與皇甫淑儀一席促膝長談,可謂茅塞頓開不少事情,而今武惠妃早薨去五年之久,武婉儀亦溘然離世三年多,莫氏更早已屈死十幾載,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惡人怕天不怕,今下唯獨餘下武賢儀活在世,看來武賢儀還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更非善主。
舊人舊事也罷,新人新事也罷,事事遲早有個水落石出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