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持於手的箸。
江采蘋下意識的移下坐榻,垂首屈膝於食案旁,心下自知,儘管李隆基尚未勃然大怒,但龍顏已隱有不快。攪了李隆基用膳的心情,已是大不敬。
閣內良久鴉雀無聲,氛圍趨向於窒息時分,但見李隆基一撩衣襬,胸腔似堵著氣,聲音渾沉的喚了聲:“高力士!”
“老奴在。”高力士立刻從後面疾步上前,應聲躬身。
“擺駕勤政殿。”
江采蘋感覺到,李隆基目光深邃的在自己頭頂稍停滯了下,眸稍卻只閃過李隆基倏然甩袖離去的金邊龍靴。
眼見李隆基諭令畢,即拂袖步向閣外,高力士面有不忍的看眼江采蘋,唯有緊走幾步於後跟上李隆基:“聖人起駕!”
“恭送陛下。”雲兒、彩兒忙原地半側身,代送李隆基步上龍輦去。
江采蘋半蹲於食案旁,卻是一動未動,亦未吱聲,耳聽李隆基腳步聲漸遠,徑直步下閣階去,自始至終連頭也未抬下。
閣園中,李隆基乘坐上龍輦,同是未回頭看眼身後,高力士遂示意幾個小給使穩擔抬起龍輦,先時隨駕而來的幾個宮婢皆埋首緊隨在後,同時壓著碎步朝梅林外行去。
直至目送聖駕行遠,消失在梅林間的小徑上。雲兒、彩兒互望眼,這才急返回閣中,見江采蘋仍未起身,趕緊一左一右攙扶向江采蘋:“娘子。娘子快些坐下。”
蹲身這半晌,江采蘋不覺間已是有些腿腳發麻,只是這一刻。心裡著實更痛。李隆基這一走,顯是動怒。只怕往後裡再難綰君心。
“娘子,娘子這是何苦?”見江采蘋一語不言的僵於坐榻上,眸光迷離,雲兒不禁嘆息出聲。
“汝二人,可是早聞此事?”毫無焦距的看著擺於食案之上,未動幾下箸的十餘樣御膳,少時無言,江采蘋淡淡的牽動了下唇際。
雲兒、彩兒即刻退後半步。屈膝於江采蘋身前:“娘子寬恕,奴等實非是成心隱瞞娘子。”
江采蘋美目凝浮一絲喜亮,驀地抬首道:“陛下可已走遠?”
“這會兒聖駕差不多快行出梅林。”雲兒低聲作應著,徑自步於坐榻一側,眼底湧上一抹惋惜,“娘子,娘子何故”
“既是做戲,便要做足。”江采蘋兀自打斷了雲兒的話。環目閣門方向,斂色差吩道,“汝二人仔細準備下,少時吾要出宮。”
彩兒頓時瞠目結舌,像極栓住了嘴似的抽動了下嘴角。才吭哧道:“娘子,使、萬萬使不得。此、此刻陛下正在氣頭上,娘子怎好再出宮去?”
“娘子倘不放心,不如遣奴走趟大理寺,可好?”雲兒若有所思的蹙了蹙細眉,請示向江采蘋。
晨早出閣打提熱湯水時,返閣路上,雲兒聽幾個宮婢在前面嚼舌根,其實也是無意間得知昨日天牢有囚犯中毒一事。只因無從鑿定這件事是否屬實,故才只拉了彩兒躲於庖廚私下商議,不敢冒失告知江采蘋。
有道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天牢有囚犯中毒,雖說原不算甚麼大事,但因於昨個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是以,頗不是時候的發生這種事,少不得一傳十十傳百,有人從中添油加醋蓄意小事搞大也不是全無可能。
剛才李隆基當面跟江采蘋提及之時,雲兒才知,原來不是空穴來風。以江采蘋的聰明才智,想必更不難猜知,天牢囚犯中毒之事多半另有隱情。然而,明知其中有玄機,卻為此鬧出不快,若從此失了聖眷,只不知究竟值不值。
行出梅林,李隆基的龍輦徑直拐往勤政殿。適才壓著火氣由梅閣出來,走了這一段路下來,李隆基竟已有點悔兮。今早退朝後,大理寺卿上奏天牢一事時,正是掛懷江采蘋怕聽了宮裡的閒言碎語傷情,李隆基才焦切不已趕至梅閣,與其借旁人的耳朵傳話,親口轉述或許更好安撫情勢。
然而方才在梅閣,睹見江采蘋那副反應時,李隆基竟忍不住先冒火,內裡直憋悶,那感覺,彷彿是在吃味於江采蘋關切身邊的婢子。此刻回味番,卻又覺有分好笑般。後。宮中歷來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自繼位迄今以來,形形色色的女人可謂飽足眼福,從來都是後。宮之中的妃嬪為了爭寵醋意橫飛,李隆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個竟也有莫名吃味時,且是在同宮婢爭風吃醋。
“陛下?”忽聞李隆基坐於龍輦上古恠的“哧”地面露微笑,高力士不無打愣之餘,慌忙於側關詢。
李隆基拊掌霽顏,睇睨下側的高力士,須臾,神色遲疑道:“朕,方才在梅閣,可是十為叫人可怖?”
高力士顫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