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一介書生,言談舉止文質彬彬的張九,露出了一臉的兇相。
“張老闆,您何以就這麼肯定?”
“孫老弟,您也是條五尺的漢子了,總不至於到現在,還沒有嘗過女人的滋味兒吧?”
孫隆龍的耳朵根兒一熱——自己還真是到現在沒有“嘗過”張九說的那滋味兒!一種男性天生的自卑感,油然湧上心頭——還不都是為了那個醜丫頭小町子嗎!
他“嘿嘿”乾笑了兩聲,努力裝出一副“這種事兒不屑一提”的逍遙表情。幸虧,張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情之中:
“招娣實話告訴過我,她姐夫確實是鑽過她的繡帳。可那人實際就是個銀樣蠟槍頭!不信,只要看看包括她姐姐陳佩蘭在內的一個個女人,別說生了,誰曾給他懷上過一男半女?這還不是‘禿瓢兒頭上找蝨子’,明擺著的事兒麼!”
孫隆龍心悅誠服地連連點頭:“沒有看出,張老闆還是個有情人啊——您這個朋友,我交了!”
張九揮手就讓人取來一隻黑布小口袋:“好,一言為定咱們親兄弟明算賬。按規矩,這是預付的車馬費——大洋三十塊。事成之後付清,加起來一共也是一百塊。怎麼樣?嫌少?”
孫隆龍自小到大,從來沒有缺過錢,但從來也沒賺過錢。此刻,這沉甸甸的三十塊大洋,就是他生平第一筆自食其力的所得——由衷的自豪,霎時溢滿了胸膛
孫隆龍一走出張九家,就直奔十九號院兒。走在路上,房簷上那個名叫“瀟瀟”的小丫頭的身影,還在眼前晃動不止他猜想,那個女孩子翠綠色腰帶和系在小飛刀柄上的綠絲穗,一準都跟張九本人對翠綠色情有獨鍾有些關係。剛剛死去的陳招娣,不也是經常在皇糧衚衕裡,穿著翠綠色的衣褲,打把翠綠色的杭州綢傘,這麼招搖過市麼?
也許,她這是在不自覺地暗示皇糧衚衕裡的人們,自己實際上是誰的女人。唔這翠綠色、翠綠色還真是夠女人味兒的一種顏色呢。
他在紫姨和小町面前,把那小口袋裡的銀元,叮叮噹噹地一氣倒在桌子上,臉上發著驕傲的紅光。
小町卻橫眉豎眼地大聲質問:“說!是不是張九那個臭流氓收買了你?”
孫隆龍被當頭一瓢冷水澆下,張口結舌,不知道如何為自己辯解才好。
紫姨卻露出了由衷的快樂:“恭喜大都偵探社開張進賬!”
小町噘起了嘴:“你孫隆龍一個大家公子,令尊大人可是出入總理府的民國實業家,你怎麼就能拿張九這些社會渣滓、黑幫勢力的髒錢呢!”
紫姨把臉一板:“小町,虧了你自稱是個社會新聞記者,居然看不透如今這世道,出入總理府的實業家,未必他的錢就不髒;而張九這些人有難,隆龍就該幫他,也該得他的酬謝。畢竟一個七尺男兒,終是要靠自己打拼出自己的天下!你可真讓我失望啊——想不到我的女兒,竟也這麼迂腐!”
這是小町和隆龍第一次看到紫姨“發怒”了。兩個人都被嚇得噤若寒蟬、面面相覷。好像紫姨訓的不是一個,而是一對。
紫姨當場就把隆龍的小錢袋子給收了:“紫姨給你存著。也先別跟你們那幾個大哥大姐顯白,等你把自己這頭一個客人的事情辦好了,再吹不遲。”
現在,就是沒有與嚴大浦的“交易”條件,孫隆龍也充滿了工作激情。從張九手裡拿來的小金藥盒子,當晚被鄭重其事地交到了秋姍手上。
“這不過是小兒服用的阿司匹林而已,五歲以下的小孩,就是一日三次,每次都不能少於兩片。能對一個成人產生的藥效,低得近乎於零啊!”
秋姍取出一枚小藥片,放在舌尖上稍微一舔,馬上就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匪夷所思的結論。
那麼,一個高個子、穿深色斗篷的女人,她到底是誰?
她與高子昂為之命喪黃泉的這個小藥盒子,有著怎樣的利害關係?
對人體如此無關重要的小劑量阿司匹林片兒,高子昂為什麼會命懸一線於它呢?
大家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集中在了唯一的醫學專業人士秋姍的身上。她呢,正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嚴大浦帶來的第二張死亡屍檢結論書上——
除了死者的名字不同以外,簡直就是高子昂死亡屍檢結論書的翻版!
小町不解地提出了一個外行人的問題:“醫生們根據什麼證明,陳招娣同樣是屬於‘自然死亡’?卻不是死於窒息,或是其他外因的‘非自然死亡’呢?”
隆龍也表示懷疑:“是啊,陳招娣的屍體儘管沒有明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