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上去,還是少校。誰能想到呢?如今他倒成了“那個上校”的下級了。除了替林穆然遜於他人的時運不濟感到遺憾之外,人們的心裡都免不了要感嘆,還是韓婉婷的眼光好,居然能從“垃圾堆”裡撿到了“鎢金寶”。唉,世事難料,世事難料啊!
聽到訊息的林家親戚們,大多都選擇了沉默,更是心照不宣的儘量不在林穆然的面前說起這個事情,免得觸到了他的傷心事,徒增傷感。但,他們顯然都忘記了他是幹情報這一行的,這個從軍方內部傳出訊息,其實早於林家的親戚們,就已經傳到了林穆然的耳朵裡。
聽說這個訊息的那一天,林穆然獨自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呆呆的枯坐到天明。他的心情很複雜,複雜的根本讓他無法用語言形容。他的頭腦很混亂,混亂的不知道如何理清糾結的情緒。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去面對這一切,他甚至想象不出,假如有一天,他和狄爾森迎面相遇,四目相對時,他的臉上會有怎樣的表情。
說來真是可笑,當初還是他提出的“五年之約”。那時,他是多麼的雄心勃勃,胸有成竹。他覺得,憑自己的實力,絕對能夠贏得這場較量的勝利,贏得婉婷的心。可是,還不到五年的時間,勝負就已經見了分曉。
他,輸了。不,其實從很早開始,他就已經輸了,輸得徹底,輸得乾乾淨淨。那個“五年之約”不過是他用來自欺欺人、苟延殘喘、用來做最後垂死掙扎的、不甘心的、多餘的東西。那是他心底裡的最後一絲奢望,以為婉婷能回心轉意。但,事實,終究是殘酷的,而他,也必須面對與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曾經,很多人看他的眼光裡充滿著同情和不平,以為婉婷不選他,是她自己的損失和愚蠢。可是,現在,同樣的人,他們的眼睛裡流露出來的目光,明顯多了一絲譏誚,彷彿像是在說:幸好當初婉婷沒有選他,不然她哪裡有今天這樣風光的時刻。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都在等著看他失魂落魄,等著看他一蹶不振,等著他在工作的時候出點什麼差錯,然後他們就可以自以為是的來安慰他,說些什麼“好男兒何患無妻”之類的話。他們在他背後竊竊私語,都在用憐憫的目光看他,軍統局的上上下下似乎都把他的事情當做了茶餘飯後的談資,彷彿就在一夜之間,他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物!呵呵,這是多麼可笑又多麼可悲啊!
“叮鈴鈴”
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打斷了林穆然的思緒。他深吸一口氣,清了清思路,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姑媽林秀清柔柔的聲音:
“是穆然嗎?”
“是,姑媽,您找我?”
“啊,沒什麼事,就是好久沒有給你打電話了,想聽聽你的聲音。最近天氣熱了,你自己要注意身體,工作不要太拼命了,忙壞了身體就不好了。回家後叫下人多燒點綠豆百合湯,那東西清熱解火是最好的了!”
姑媽的聲音一句一句的傳到他的耳朵裡,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姑媽以前從來不會在電話裡說。今天會打這個電話來,恐怕也是聽說了那個訊息之後,生怕他心裡不開心,所以不放心,才會特意打電話來安慰他的吧。原來,全天下的人,都覺得現在這個時候,是他最脆弱、最需要人安慰的時刻了。
他自嘲的勾起唇角,握著電話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最後,他還是決定,將這一切都挑明。雖然他的心裡是不好受,但是,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他人的同情與憐憫。姑媽還在電話那頭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無關緊要的話,於是,他斷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姑媽,我沒事,只為婉婷感到高興。所以,您放心,這一關,我扛得過去。”
電話那頭的聲音一下子沉寂下去,他能聽見姑媽綿長的呼吸聲,但是,他和她都沒有說話,只是這樣聽著對方的呼吸聲。大約過了很久,他聽見姑媽在電話那頭溢位一聲長長的嘆息,然後悠悠說道:
“穆然,你能這樣想就好。我們,都很擔心你。”
“姑媽,我都這麼大的人了,如果連這點感情問題都處理不好,那我還能成什麼大事?你們都放心吧,這個結局,我早就已經接受了。”
“既然如此,姑媽其他的話就不說了。姑媽相信你一定能夠自己解決好一切的。好了,姑媽不耽誤你工作了,有空記得給姑媽打電話。”
“好。”
放下電話,林穆然沉沉的舒了一口氣。他起身走到窗臺邊,向著窗外的街道邊望去。街上種著一排排從法國進口的梧桐樹,六月的上海,梧桐樹的葉子已經茂盛的遮天蔽日。熾熱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