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庵雖然精研佛學,畢竟不是皈依佛祖的佛門家派,有敵對者就常常譏笑落日庵非僧非尼非俗非儒非道,不是尼姑的尼姑不是女冠的女冠,吃葷腥用酒水,不供佛祖,只求佛心,只求至道,認真說起來也是異端。
且說這師徒倆一邊吃喝酒肉,一邊和女侍者聊些閒話,打聽些軼聞。
恰好透窗望見一個九品小官,身著鵪鶉方補的綠袍公服,騎著一匹雄駿的蕃馬從酒樓前大街行過,蹄聲得得,好不威風。
聽梵笑道:“秦州好生富庶啊,九品小官兒都配備了上好的蕃馬!南北兩京的參將遊擊都司守備等七品以上武官都沒有誰比得上呢。”
帝國各地官府衙署都備有官用車馬轎,文官乘轎至本朝已經是通例,騎馬的多是武官,故而聽梵見那九品小官兒騎馬才有此感嘆。
一旁的女侍者輕輕笑道:“公子爺有所不知,西北都督幕府以下各府州縣衙門一概不以公帑備官用車馬轎的,上下各級官吏所用車馬轎全系自備或者外僱車馬轎行的車馬。各級衙署都沒有這一項的支應錢糧。”
“咦?是這樣嗎?那他們的俸祿能供養得起嗎?”寒磬也好奇了,本朝官吏俸祿微薄,若是車馬轎和僕傭之費一概自理,沒有官署公費開支,那點俸祿連一家子的衣食住行都供養不起,更不要說官場上的迎來送往,宴飲酬酢了,所以國朝官吏若是沒有按慣例收取俸祿之外的‘例敬’、‘紅包’、‘乾股紅利’之類的外快,日子絕對不會好過的,清廉而不瀆職的清官,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幾個。
“這一則是西北官吏極少冗官冗員,俱有定額定編,俸祿比帝國釐定的俸祿要高出很多,而且也單列了車馬費補貼開支,廩給全部取消,一同併入俸祿項開支銀錢;
再說能夠在地方府州縣衙門任職的官吏,多是出身大族,本身就有一定身家,即使家境貧寒,其族中耆老為其家族計,也會想辦法資助於他;
其三,除了別有禁例的少數官吏,多數官吏按法例准許以銀股入夥諸般工商之業成為財東,但不得入股與其本等職務轄管相關的工商之業。每年的銀股分紅是許多官吏的主要收入來源之一;
其四,一些沿習已久的‘例敬’只要申報詳實,也屬於合乎法例的收入,不算貪瀆。”
這女侍者娓娓道來,條分縷析,不用說結論,聽梵師徒倆就已經明白西北的大小官吏自備車馬什麼的還是沒有多少問題。
聽梵再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侍者,年青秀麗,面板白皙,顯然家境不錯,察其言語,談吐不凡,有甚於一般男子,想必是出身大家,識得文墨,且訓練有素,問什麼都能侃侃而言,真不簡單,想來必定是酒樓中地位不低的人物,不由問道:“小姐貴姓?卻是哪一家的好女子?”
“不勞公子爺動問,小女子夫家姓雷,孃家姓李,是本城人氏咯。”
“夫家姓雷?”這就難怪了,話裡話外都向著雷氏,若說與西北雷門支系沒有一點關係那才怪了,想必這女侍者亦是出身本城大族李氏了,西北民風果然大異於江南啊。聽梵心裡暗想。
正說話間,聞得大街上喧譁極甚,再望時便見大隊人馬披紅掛綠騎馬而過,歡呼陣陣。
“咦?他們這是為何這般的喜慶?”
那女侍者一旁笑道:“應該是打馬球贏了對手,取勝的社團正跨馬遊行,以示慶賀呢,你看那些興高采烈跟在後面的都是中了彩頭的人。”
“打馬球?”
聽梵、寒磬師徒倆這才想起來,在西北近年賭彩盛行,舉凡賽馬、馬棋、馬球、捶丸、角抵、手搏、劍擊、槍矛擊、射箭、蹴鞠、投石都可以賭賽。
各有力之家或者社團,都可以向都督幕府申請舉辦賭賽,然後由幕府主持撲買競價,價高者得到舉辦賭賽之權。
在賭賽中,人們可以賭誰取勝,誰贏球,而舉辦賭賽者則可以得到鉅額利潤,負責監督的幕府則從中徵收鉅額稅金,至於參與賭賽的社團中勝利者可以得到鉅額的獎金,失敗者也能得到一筆不菲的參賽金,而押注的民眾也有了一夜暴富的機會,所以西北民眾功利之心越來越重,不可諱言,弊端自然也是不少。
譬如象西北的龍駒社、騏驥社都是參加賽馬的著名社團,而齊雲社、凌雲社則是蹴鞠賽的著名社團,涼州馬球社則是第一個奪取西北馬球賽‘錦標第一’的著名馬球社團,其他賭賽也各自有著名的社團。
象這種賭賽,自然能夠讓人一夜暴富,但確也能夠讓人在傾刻間傾家蕩產。
奢侈之風日甚,貧者極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