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踏上寬寬的跳板上船。
早有護衛領班在船口迎候,拱手笑道:“長史、先生,這廂請。”將兩人讓到畫船船頭。
雷瑾見二人上船,回身來迎,蒙遜、司馬翰一起做禮,“參見伯爵。”
雷瑾笑道:“不必多禮,我等在湖上晤談吧。”轉身吩咐道,“開船。”
令下,畫船上一聲呼喝,“起碇——”,畫船悠悠離岸,緩緩划向湖心。
湖面寬闊,清波無險,端的是塞上罕見的水泊連湖。
要是在江南,這樣的水鄉一定是檣桅林立船隻如梭,眼下湖泊卻是冷冷清清,偶有小船駛過,也只是護衛戒備之人,煙水茫茫,卻因雷瑾入駐戒備森嚴而空無他人,誠非得已。
司馬翰凝視著湖面,望著碧波粼粼的湖面,發出一聲喟然長嘆,回身正視著雷瑾。
雷瑾微笑,道:“與司馬先生兩次晤面,所談之事雖不盡合於西北目下之所急,然先生之博學多識,小子已感同身受。小子意欲請先生任職堪輿署提領大使,俸祿同長史府參政,不知先生肯屈就否?”
司馬翰彷彿沒有聽見這話兒,緩緩說道:“大凡稀世之珍奇,絕不可輕易示人。首要之計,便在於選擇目光如炬的識貨之人,此所謂寶貨賣與識家也。
試探買家是否識貨,商賈之流慣於示劣貨於前,而酌情出珍奇於後,如此則無明珠暗投之憂。
不知明公以為如何?”
雷瑾哈哈一笑,道:“先生若有大策見教,小子無不洗耳恭聽!”
“關中山川,涇渭滔滔,天賜佳水,土地平坦,沃野千里,自古號為天府,歷代所修河渠縱橫灌溉,何以近二十年間,大風揚沙,塵湮田地,荒蕪薄收,民陷飢困,甚而致流民反亂,烽火處處,廢墟遍地?
延綏之地,大河流套,橫山在北,黃土高聳,可稱膏腴,為何風沙四起,草木稀落,種穀薄收,畜牧難豐,稍遇旱澇,災民如蝗?
河西四府,谷水、弱水、黑水奔流,古時亦水草豐茂,牛羊蕃息,何以風沙日日逼近綠洲,戈壁大漠昔日遠在邊牆一二百里之外,現在卻沙埋牆根,甚至有的地方風沙已越過邊牆長城,侵蝕邊牆以南的灌溉綠洲,以致軍屯田地收成大減?”
蒙遜一怔,但司馬翰說的都在實處,也就暫不言語。
雷瑾不動聲色,默然靜聽。
司馬翰似乎沒有注意雷瑾、蒙遜的沉默,繼續問道:“明公現已經擁有精銳之師數十萬人,然則能否緊握太阿之柄,而不使鋒刃傷己?府庫蓄積,租稅徵收又是否可以支應這數十萬人經年累月征戰所需的器械糧秣?一旦錢糧短絀,糧餉有差,都督大人能夠確保士兵永遠不會鼓譟譁變嗎?”
“先生所問,正是小子日思夜想之大事。先生何以教我?”
雷瑾目光炯炯,盯著司馬翰道。
“方今天下,朝廷衰弱,列強爭雄,已稍現端倪,實力消長當為目下列強興亡之根本。
何謂實力?
其一也,人口眾多,民生富庶,田業畜牧興旺;
其二也,五穀豐登,府庫充盈,財貨糧食牛羊等經得起連年大戰與天災饑荒之消耗;
其三也,萬眾同心,舉國凝聚;
其四也,法令穩定,少有動盪,人禍斂跡;
其五也,甲兵強盛,鐵騎精良。
有此五者,方能與天下英雄爭雄長,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域性者,不足謀一域。
目下之西北,五者皆有所成就,亦都有缺陷在焉,伏藏偌多隱患,不可不察。
西北人口不眾,地雖廣大而膏腴多產之地狹小;府庫積糧無多,今夏河隴所收或將收的番薯、土豆、玉蜀黍、花生、大豆等看似不少,但就是河隴也未在全境所有宜種之處推廣遍地耕種,絕難支援長年大戰;西北之地,漢蕃回蒙,部族眾多,諸族雜居,又有諸多強宗大姓族酋雄長盤踞地方,幕府控韁仍不免大受各方之掣肘制約;政令雖然不因循守舊,卻尚未趨於穩定,變革更張時有,官吏民眾或有應對無措之感,難以自謀長遠之計;西北之兵,雖然雄強,然外強而中幹,青海蒙古、回回、鮮卑土人、吐蕃領部、喇嘛僧兵,招撫之流民,三大行營等等,都督大人如今權威如日中天,手中握有強兵猛將之時,幹強支弱自可無事,一旦都督大人自身有非常事變,恐怕有同室操戈之患。
如此隱患無窮,但有大戰,便是西北滅頂之災。明公以為然否?”
雷瑾微微一笑,不以司馬翰直言為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