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邊請龍先生。”警員側過身體,朝著椅子還保有餘溫的審訊室伸出一隻手,很有禮貌地做了個“請”的手勢,並彬彬有禮地挖苦道,“不得不說一句,你的選擇十分明智,外島的法律裡頭,可是沒有死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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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逃命逃進了警局裡頭,龍準就再沒出來過。他也知道一走出那扇大門就會丟了小命;索性裝瘋賣傻起來;也不論真假;把些能說不能說的陳年舊事倒豆子一樣稀里嘩啦往外兜。
被他這樣一攪合;警方只好匆匆展開千頭萬緒的調查工作;小和興上上下下也被鬧得亂成了一鍋粥,尤其是曾與龍準有過節的那幫傢伙,一時間人人自危;都生怕遭龍準報復捲進哪一宗案子裡,更有人特意跑路出去躲起了風頭。
龍準在帆頭角上的大小場子被佛頭連夜帶人砸了個遍;一班手下傷的傷、逃的逃;原本鼎盛一時、看似堅不可摧的和義堂口因為群龍無首,竟分分鐘就樹倒猢猻散了。謀殺顛九、沙皮二人的證據都擺在正叔和社團長輩們的案頭上;自然不會有人願意替一個殘害同門的罪人出面講話。
小弟們也是血肉之軀,出來混無非求財罷了,哪來那麼多的生死情誼?這些年龍準待他們雖然算不上刻薄,卻從沒對誰有過真正的信任,更別說交心了。
經過黑口仔被棄,小禿頭被殺,阿力慘死這一樁一件之後,底下人也都徹底摸透了龍準的秉性,以前他風光的時候還肯低三下四陪著小心,現在眼看他栽了大跟頭,一個個就都趕著去四處找下家了。可憐龍準英明一世,最後只剩下三五個小螞蚱圍在身邊為他跑前跑後打點一切。
各路證據一點一滴浮出水面,龍準反倒看開了。裡島法律沒有死刑,再多命案背在身上,無非就是終身監禁而已。只要人活著,就有無限可能,他有大把的錢秘密存在國外,而錢能通天,或許將來還有機會東山再起也說不定。
經過了最初幾天的恐懼和慌亂,龍準心情慢慢安定下來,開始用腦袋思考了。明明是算無遺策的,明明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照著自己制定的劇本順利發展,怎麼一夕之間就天翻地覆成了階下囚呢?
一定有個人、或者有一群人,在費盡心機地算計他!是誰?
答案其實再明顯不過了——師爺金沒死,不但沒死,還有膽子大搖大擺冒出來指證他,那從中搗鬼的傢伙自然非蔣亦傑莫屬!再往近處想想,泰國之行所有人都從頭到尾跟在他身邊,只有蔣亦傑是單獨行動的,只有那小子才有機會提前部署一切。而引顛九上鉤和把顛九捉住丟到他面前的人也都是蔣亦傑,除此之外,誰有本事未卜先知在周圍埋伏下拍攝證據的人手呢?
可真相幾次從眼前飄過,龍準都自欺欺人地選擇了視而不見。他對蔣亦傑自然沒什麼感情,也不會為某個人的背叛而傷心難過。他不肯面對現實,是因為他向來自負,讓一個自視甚高的人承認自己的愚蠢,比承認失敗還要艱難。
如果說龍準有什麼後悔的,那就是沒有在一開始果斷出手殺了蔣亦傑!
…
又幾個禮拜之後,龍準的案子正式由律政署提出訴訟,開始了漫長的審訊和辯護。他身上血案累累,惡行無數,早已被警方視為了頭號嚴察物件,這一次天下掉下來大好機會,可以把他丟進監獄坐穿牢底,又怎能輕易放過?
等到外頭風聲漸漸平息,蔣庭輝坐不住了,一天七八通電話追去泰國催人,又是甜言蜜語又是威逼利誘,更換各種語氣神態,簡直恨不得親自飛過去把蔣亦傑從通查的寨子扛回來了。
及至蔣亦傑真敲定了回程日期,蔣庭輝就像吃了靈芝仙草一樣,整個人面色紅潤,神清氣爽,出入堂口內外腳步輕快,虎虎生風,往黑色真皮座椅裡一靠,渾身上下都是精神。
早上聞琛一進門就發現不對勁,繞著他轉了好幾圈,摸著下直咂吧嘴:“庭輝,你這是要當新郎倌了嗎?”
“新郎倌?我倒是想,從哪變個新娘出來給我?”蔣庭輝眉飛色舞地翻看著手裡賬本,笑容裡滿滿掩飾不住的喜氣,簡直當得起“輕佻”二字。
聞琛手臂撐在桌面上,探過上身意味深長地小聲揶揄道:“有句老話叫做‘小別勝新婚’,你這裡呢,小別也別過了,眼看就要勝新婚了,可不是新郎倌嘛!”
蔣庭輝被他這樣一說,笑得更歡了,誇張地搖頭不止:“誒呀阿Vin,想不到像你這樣的斯文人也不正經起來了。”
聞琛秉持著斯文人的做派溫和一笑,轉回了正題:“龍準一出事,他堂口裡的生意都歇業了,佛頭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