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鬧哄哄這麼久,書院裡終於來了人,卻是文事房的宋西文。她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眼,縱然到了她這般不為表象聲色所動的年紀,眼中也不由得露出一絲異色:“閣下是誰?要找哪位?”
少年也端詳了她一眼,微微含頤:“原來是宋主事,我找貴院山長有事,煩請通傳。”
宋西文微微一愣,這少年竟然一見面就叫得出自己的名字,看起來對書院比較熟悉,是有備而來的。剛剛門口的喧鬧已經有傳信的人告訴過他,此等有傷門風事當然不好大肆張揚,於是也不好多問,伸手讓道:“請閣下到文事房稍坐。”
少年似十分懂事,根本不糾結是否能見李鳳亭的事情上,只點頭跟去。
李鳳亭前腳為著自家徒弟不聽話正在惱火,後面聽人通傳了這事情更加是想要發作。其實,這種瑣事本不需要她親自出面,但此刻她只想發發脾氣,也不管到底倒黴的是誰了。
見著這少年進門的時候,李鳳亭也覺得十分驚訝,且不說他的樣貌,單是舉手投足間的那種從容和優雅,絕非普通家庭可以養成,心裡方才重視起來。及讓坐下,少年才伸手解了衣服外的披風,他身後的侍子立刻接了過去。
屋內的幾人的眼神都凝固了一下,然後對望了一眼:這少年的正裝之上佩戴著精緻博帶,目測看去,約有十一尺,剛剛正隱藏在寬大的披風下。
這是等同皇子的標準。
李鳳亭更覺事情蹊蹺,立刻將煩躁的情緒強行遮蔽掉,盯著少年問道:“不知道閣下封號如何稱呼?”
少年重新起身,微微低頭,算是行禮:“平南郡卿趙謫陽見過李山長。”
竟是平南郡王府的郡卿!
李鳳亭腦中頓時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記憶,上一任平南郡卿在十年前去世,據說只留下一個兒子,取名謫陽。他的母親是平南軍將軍卓君堯,是軍中將領中的佼佼者,入贅平南郡王府後,便成了平南軍中的一號人物,雖然是軍人出身,也是個政治敏感的人物,不好招惹。
她唯一的嫡子怎麼回不聲不響的跑到這裡來了?
不清楚對方來意,李鳳亭開門見山:“卻不知道郡卿遠道而來有何指教?”
謫陽雖然對李鳳亭印象平平,但畢竟礙著她是陸穎最敬愛的人,收起了平常霸道傲慢的性子,舉止行藏都符合身份禮儀。
“不敢,謫陽此行只是來拜訪未婚妻的師長,同時商議我倆的婚事。”
這平南郡卿到底是想做什麼,他到底與誰有婚約,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再說了,涉及到他的婚約,不是應該由她的母親出面嗎?一個男兒家怎麼能跑到未婚妻這邊來自己談自己婚約,真是有失體統。
李鳳亭按捺下心中的反感,只開口問道:“卻不知道郡卿的未婚妻是我院中哪一位學生?”
謫陽微微一笑:“她——山長當然是很熟悉,昨天晚上她便是歇在我那兒的。”
李鳳亭和宋西文的臉色齊齊僵硬了起來。
過了一會,李鳳亭對門外怒吼道:“來人,去把陸穎給我叫來!!”
陸穎有些莫名奇妙。
她才到宗祠裡,打算把地板打掃下,方便晚上休息,卻被一個文事房的師姐叫走,說山長急找她。
陸穎心裡又緊張起來,山長是不是還在生氣,要把她叫過去再訓一頓。
不過這事情要來的躲不掉,只能硬著頭皮上了。陸穎垮著臉,跟著師姐走,只希望謫陽能夠說到做到,今天之內解決掉她的問題,那就謝天謝地了。
她沒有注意到師姐看她時臉上古怪的表情。
文事房外面圍了不少人。陸穎心裡有種不好的感覺,不過是在外夜宿了一夜而已,山長不會打算把她拖出來公開示眾吧。
一眼看到許璞沈菊等人竟然也湊熱鬧似的在外面站著,她連忙跑過去,一把拉住許璞:“寒光,出什麼事情了?”
許璞看了一眼跟在陸穎身後的師姐,臉上的表情突然一下豐富起來,可是嘴唇卻是蠕動幾下,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沈菊搖著金邊牡丹摺扇,笑得無比曖昧:“看不出來啊,穎的本事不小。”
陸穎滿頭霧水,正待問,身後的師姐催促道:“陸穎,山長還在等你,快進去吧。”
無奈,陸穎只好莫名其妙的向文事房院內走去,一路被外面的同窗和師姐們用各種震驚、豔羨、幸災樂禍的目光送到裡面。
不等她向山長問好,眼睛卻發現了坐在在風清揚伺候下慢慢喝茶的謫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