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戴了一頂淺露便帶著子餘、子蘭跟著李睿上了街。
彼時已是近傍晚的時候,暑氣稍稍降了些,但還是悶熱得很。
跟京城比起來,定州府顯得冷清了些,人來人往也還挺熱鬧。
只是街邊的許多店鋪都關著,遠遠地看著街道口一處店鋪外排著長長的隊伍,許多人頂著烈日,也聽不見別的聲音,只有一張張漠然的臉,緩緩地跟著隊伍向前移動。
李睿帶著趙嫣容便直奔那隊伍而去。
靠得近了,發現那是家糧鋪,排隊的人都是糴米的百姓。
糧鋪門前站著十來個彪形大漢,個個手執棍棒,橫眉立目地盯著前來買米的人,就像餓狼盯著一隻只肥嫩白羊。
趙嫣容一看這架式就皺起了眉頭來。
“哪家店有這樣威風?您看這街上糧行得有四五家,怎麼只他一家開著鋪子?別家都關門了?是沒貨賣還是屯著貨不賣?”
正小聲說著,就見一對剛買到米的母子帶往回走。那女子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娃娃,愁容滿面地捧著一隻小袋子。
“娘,要糖人兒。”那孩子指著街邊一個捏糖人的攤子在叫。
“乖伢兒,娘身上的銅錢都買了米,沒餘錢買那東西了。”那女人拉著孩子就走。
孩子鬧騰起來:“原說出來就給買的,你答應了的!”說著不依不饒地哭鬧起來。
“就這麼點錢,買米都不夠”那女人聲音微弱,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
趙嫣容腳下一頓,離開隊伍走到那對母子身前,對那小孩子說:“別鬧你孃親了,姐姐請你吃糖。”
那孩子雖然小,卻還挺有警惕心的,忙躲到母親身後,小聲說:“我不要糖了,娘,咱們走。”
趙嫣容笑了笑,將淺露的圍紗撩起一半,露出她的臉來:“姐姐又不是壞人,你怕什麼啊。”說著對子蘭招招手,讓她去那糖人攤前買了三串糖人回來。
“姐姐就是看你挺可愛的,送給你吃。”
“這可怎麼好意思?”那女子連連推拒。
趙嫣容這張臉沒怎麼動過,放在李睿的後宮或許不算驚才絕豔,但在定州府,像她這樣的女子若是上街不戴遮蓋物,是絕對會引起圍觀的。這女子小門小戶出身,哪裡見過這樣高階貴氣上檔次的貴婦人,一臉華光,讓她雙膝發軟只想跪拜。
一邊感慨著這小娘子實在是太美不能直視。
一邊又擔憂著這小娘子如此膽大,敢這樣上街不怕出事兒?
“讓你拿就拿著。”一旁的子蘭皺著眉說,“這是我家夫人賞的。”
女子再看這兩個隨侍的丫鬟,年紀約十七、八歲,眉目端麗清秀,身上穿的也是薄綢衫子,說話的這個濃眉大眼,氣勢頗足,沒說話的那個修眉鳳目,神情淡漠。也不知是哪個富貴人家出來的,連丫鬟也這麼大的派頭。
也不敢再推辭,千恩萬謝地收了糖人塞到了兒子手裡。
不過幾個糖人,這婦人倒像是收了金餅子,連腿都開始哆嗦了。
趙嫣容指了指她手裡的米袋子,笑著說:“這位大嫂,能讓我瞧瞧這米嗎?”
婦人猶豫了一下,但又想著人家非富即貴的,身上一件行頭就能買幾擔米,還能貪她這點米?於是將米袋口開啟,捧到趙嫣容面前。
那米抓在手中有點粘,溼乎乎的,發黃還帶著麩皮,看著不像新米。
趙嫣容抓了一把放在鼻子下頭聞了聞,將米放了回去:“大嫂,這米多少錢一斗?”
聽著問米價,那婦人一臉愁苦:“昨兒還八十七文一斗,到今兒便成了一百一十文。也不知道明天還會不會漲。”
這是陳米,還加了雜質,怎麼就要這麼貴了?
趙嫣容是不識物價的,但子蘭和子餘出宮裡曾跟人打聽過。子蘭立刻在趙嫣容耳旁低聲說:“京裡市價是四十五文一斗,還是新米。這樣的陳米很難賣上四十文的。”
京裡的好米四十五文,到了定州,這樣的陳米卻要賣到一百一十文,米商們真是要發死了!
趙嫣容冷笑了一聲,從懷裡摸出一隻錢袋,打裡頭數出一小錠銀子來,約有三四錢重,遞給那婦人說:“這袋米你賣給我一些,這銀子你可以拿去再添一點。”
說著便讓子蘭拿出一隻小袋子,在那婦人米袋裡抓了幾把出來。
這簡直是飛來的橫財,那婦人哪裡不肯,幾乎要把整隻米袋送給她。
趙嫣容對她笑笑,便讓她走了,拿著那幾把米送給李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