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最是殘忍。
便是如今尚未定案,那些無意中的話,恐怕都能將人傷得徹心徹肺。
溫宥娘看著情緒明顯低落的溫餘卿,心中也十分不痛快。
她們姐弟,從出生到現在,從未沾過溫家大爺什麼光,此時卻要被溫家大爺所累。
也不知她們上上輩子做了什麼惡,才投胎到了溫家,到了溫家大房裡。
可溫宥娘從來都不是會將埋怨說出口的性子,只問:“祖母可是好些了?”
溫餘卿提到外祖母,一下子振奮了起來,“剛才喝了藥,好多了。就是心口疼。”
任誰得知自己女兒被人殺害,心口也會疼。
溫宥娘與張氏並無感情,可在現實生活中,她與自己母親之間的感情卻十分深厚,因此對母女之情能領會得更深。
等兩人遠遠將跟在身後的嬤嬤甩開,溫餘卿才能小聲問:“姐姐,外面傳的可是真的?”
“姐姐不知道。”溫宥娘道。
這是溫餘卿從小到大第一次從溫宥娘嘴裡聽說不知道三個字,不由得愣在了那。
溫宥娘摸著溫餘卿的頭說:“我併為親眼見過父親指使產婆謀害母親,因此我便說不知道。因我不能對你說謊。”
“那紅姨娘呢?可有說謊?”溫餘卿道。
溫宥娘搖頭,“姐姐亦不知曉。”
紅姨娘多年來對他們姐弟不聞不問,他們姐弟與她也不甚親近,因此紅姨娘的為人如何,她也是不知的。
便是她懷疑動手的是太夫人,不是溫家大爺,在沒有鐵證之下,她也不敢說紅姨娘說的不是真話。
“那蓮心呢?那是太祖母院子裡的掃地僕人,她總不會說慌罷?”溫餘卿再問。
溫宥娘並不答,反而說:“餘卿,你可知天下之事何為真,何為假?”
溫餘卿搖頭,他不過十一歲,不足十二,這等哲學上的問題還不到領悟之時。
溫宥娘道:“要辯別天下事之真假,分三層。第一層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第二層為眼見未必為實;第三層方才,耳聽為虛,眼見亦為虛,唯心證耳。”
溫餘卿聽得迷糊,一臉不解的看著溫宥娘。
溫宥娘便仔細為他解釋:“就好比今日之事。外面傳言父親謀害母親,可你並未親眼見到,因此這件事就有可能不是真的。然後,即便你今日親自去了三司衙門之外,親眼見到紅姨娘與蓮心對父親指證,亦有可能為假。因為你並不能證明紅姨娘與蓮心說的都是真的。所以,是真是假,便都要你去想才知道答案。”
可是在溫餘卿心中,他是相信自己母親是被父親謀害的,因為溫家大爺從未正眼見過他們姐弟一眼。
但他手裡也並無證據,證明溫家大爺謀害了他們的母親。
就如溫宥娘所說,耳聽不一定為真,可他連見都不曾見過,又如何斷定父親謀害了母親?
“我明白了,姐姐。”溫餘卿最後道。
溫宥娘帶著溫餘卿繼續朝著老夫人的院子裡走,並未在意旁邊一路上那些丫鬟躲避的眼神與憐憫的目光,“你明白什麼了?”
“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的話。”這是溫餘卿現下唯一能想到的。
溫宥娘十分欣慰的點頭,“有一點這個意思。”
不輕易相信別人的話,便不容易被人所惑;不被人所惑,自不易為人所利用;不輕易為人所利用,便活得更為清醒。
活得清醒,便有了自知之明。有了自知之明,行為處事便有了分寸。有了分寸,便離禍事遠矣。
溫宥娘不能跟溫餘卿說她跟他扯了個把子,也只是不希望他因為今日之事為鑽了牛角尖,卻也是真心想讓溫餘卿活得更歡快一些。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可父母之間的仇呢?
這不是在在報紙上登一份脫離關係的刊文就能拖著揹包遠離父母的時代,也不是父母與孩子,每一個人都有個體自由的年代。
大隆律法重父宗,然禮法中又重母孝。
自古忠孝尚不能兩全,何況有生死之仇的父宗與母孝乎?
要溫家大爺謀殺張氏被三司斷定為真,他們姐弟脫離父宗可行。然而若要為母報仇,與溫家大爺拔刀相向卻是不行。
此亦為不孝,比不孝母親罪名更重。
因此,溫宥娘寧願在溫餘卿心中種下一粒懷疑的種子,只願他不會因父母之間的仇怨而心生痛苦,也不願他對溫家大爺有過多關注。
只求他這一生,平安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