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碑上纂刻的深痕。
“爹,我找到弟弟了他很好,很健康”
徐懷瑾低聲訴說著,頸間的傷口已經癒合,結成了一道細細的疤痕,帶著千絲萬縷的愁緒,在心底蔓延。
“您可以放心了”
徐懷瑾將紙錢燃起,煙霧縈繞,紙瞬間便化為灰燼,紛飛如蝶。
“您走之前對我說,這些年來,對我刻意的冷淡,嚴加苛責,其實都是因為我長的太像我娘了,您要我不要怨您那時候我不明白,並未回話,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您當時的感覺,因為我像她,所以您一看到我,就想起她了是麼”
燃燒的火焰刺得徐懷瑾眼睛一陣酸澀,他微微垂下長睫,“只要一想起來,就會痛,就會難過,所以,不敢去想可是,又怎麼可能不去想呢”
“每日每夜、每時每刻,都會想”
心底一陣抽痛,徐懷瑾輕輕閉上了眼睛。
“連恨,都做不到”
最後一張黃紙燃盡,火光漸漸被薄霧掩去,只留下一團沒有生命的灰,無力地漂浮著,徐懷瑾拿起一旁的酒壺,倒在石碑前,微微一笑,道:“這是您最愛喝的羅浮春,‘一杯羅浮春,遠餉採微客,遙知獨醉罷,醉臥松石下’兒子陪您喝一杯。”
他仰起頭,將壺中剩餘的殘酒悉數飲盡,寂寞在石碑旁縈繞,帶著幾分清冷的孤寂,一雙眸子裡滿是霧氣,周圍的景色一片朦朧,他不知道,明年的清明,自己還能不能到這為父親上香,或許再過不久,自己也會化作一個冰冷的孤墳,再也沒有任何記憶
葉庭柯順著小道走來,遠遠便看見徐懷瑾還站在墓前,雖是被那面具掩去了神情,可那眼中卻寫滿了寞落。
這幾日他親眼見過徐懷瑾發病的樣子,他不知道究竟是多狠的毒藥,竟能讓一貫雲淡風輕的他痛成那樣,日復一日的折磨著,似乎永遠不會有盡頭。
徐懷瑾聽到了腳步聲,轉身向葉庭柯走來,輕聲道:“你動作倒是挺快的。”
葉庭柯笑了笑,“我沒那麼多話要說,自然會快一些。”他側頭看向徐懷瑾,問道:“這就回去麼?”
徐懷瑾問道:“不然呢?你還有事麼?”
葉庭柯搖搖頭,“我倒是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只是城南又開了家餐館,聽說味道還不錯,比起‘聚鮮堂’也絲毫不遜色,不如我們去嚐嚐?”
徐懷瑾淡淡一笑,“我還是不去了,人多眼雜的,萬一被其他人看到不好。”
葉庭柯皺了皺眉,“我知道你不願惹麻煩,但你不是帶著面具麼,誰認得出來?”
徐懷瑾開口回絕,葉庭柯急忙止住了他,不由分說的拽起他的袖子道:“走吧走吧,我惦記了好幾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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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帶著幾絲陰沉,風也變得靜默了。沈落辭站在石碑前,石碑周圍收拾的很乾淨,她知道,是楚闌經常派人打掃的緣故,他每年清明都會陪她來這裡,只是他從來都是站在遠處,因為他知道,她一直不能為這件事情所開啟心結。
沈落辭的小腹已經有些隆起了,雖然看起來不是那麼明顯,可她依然能感受的到,這肚子裡的小生命,正在緩慢的成長著。
如果父親還在的話,就已經要做爺爺了
只是世事難料,幾經蹉跎,竟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那日之後,楚闌再沒提過孩子的事情,只是默默地為她抓了藥,使她害喜不再那般嚴重,只是每每回眸,都能看到他眼中不經意間閃爍出來的傷痛。
她燃盡了最後一張黃紙,轉身向遠處那深紫色的身影走去,山野間薄霧籠罩,周圍的景色恍惚的不真實,霧氣使她的髮梢有些溼潤了,楚闌將一件淺綠色的小斗篷披在她的身上,為她擋去了寒氣,墨色的眸子凝視著她的眼,柔聲問道:“冷不冷?”
沈落辭搖搖頭,“不冷,披上這斗篷剛好。”
“嗯。”楚闌輕輕牽起了她的手,“你要注意身子”
他的聲音很輕,最後幾個字模糊在嘴邊說不出來,瞥眼看到她的小腹,心底一痛,輕聲轉開了話題,“城南開了一家餐館,味道挺清淡的,你應該會喜歡,一起去好不好?”
“好。”沈落辭輕輕地點頭,楚闌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順著小道緩緩走去。
這幾日她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抗拒他了,是他許久未曾感受到的溫柔,只是他們之間依舊隔著一層薄薄的膜,他無法捅破。他知道,徐懷瑾還在她心裡,她現在這樣對他,一部分是因為愧疚吧
心裡住進去了人,就再難剔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