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會等著你,一直等,哪怕等到下輩子,或者更遠。”
“我死的時候,如果你實在不忍心,可以轉過身。”
“讓我看著你的背影離開,也是一樣的。”
“你應該知道我聞得出你淚水的氣息,所以我走後你不能哭泣。”
“即便我給你留了位置,你也不能自暴自棄。”
“這些,你都答應我嗎?”
“”
“答應嗎?”
我終於點頭:“我答應你。”
他長舒一口氣:“好,我也答應你。”
沒有人能知道,這樣的回答有多麼幸福、多麼美好,每一個字都甜蜜得刺痛,刺到心底,永不能夠再拔。我這一生的幸福再不可能更多。
他會遵守承諾的。
我也會。
於是,耿墨池見到了Smith大夫,那是個頭髮鬍子都白了的美國人,很和藹,他仔細地給耿墨池做了各方面的檢查,又看了他以前的病歷,最後他作出結論,常規的治療對耿墨池已經沒有用,他活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心臟移植,但是這個手術技術要求非常高,國內可能還沒有這樣的人力和裝置,即使有,成功率也非常低,還不到20%,就算成功率能達到,要找到配型一致的合適心臟也相當難,那不是光有錢就能做到的。
祁樹禮當即表態,斬釘截鐵:“找,不管有多艱難,花多大的代價,我們一定要找,國內沒有人力和裝置,我們就到國外去做,錢絕不是問題,別說有20%的成功率,就是萬萬分之一的希望,我們都不會放棄。”
當時我和耿墨池都在場,我的感覺不是用感動可以形容的,耿墨池的感覺我不知道,他只是半天沒說話,一直愣愣地看著祁樹禮,從醫院出來時他終於忍不住說道:“謝謝你,不過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我想聽你的真心話。”
祁樹禮意味深長地看著昔日的情敵:“真心話?你覺得我現在還不夠真心嗎?人都有私心,我現在不妨告訴你,讓你活下來其實也是為了我自己,因為”說著他把目光轉向我,閃閃爍爍,變幻不定,“因為她愛你,如果你死了,她會活不下去,她活不下去,我還有活下去的意義嗎?”
親愛的,你要相信命運是公平的,他在奪取你某樣東西的時候,必然會給予你某樣東西,而在他給予你某樣東西的時候,你就要小心了,因為他又必定會奪去你的某樣東西,命運從來就不會很慷慨的。
祁樹禮突然病倒了。
其實我早察覺出他的身體有恙,不僅消瘦得厲害,臉色更是黃得駭人,看上去起碼比他的實際年齡老了有十歲,耿墨池雖然也是病重,但精神狀態一直很好,祁樹禮卻是連精神氣都沒有了,似乎走路都很吃力,以前他每週都要去做健身或是打打高爾夫球,現在這些體力運動全部取消不說,連一日三餐後的散步都甚少進行。
他好像是遭受了什麼重大的打擊和摧殘,整個人都垮掉了。我總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窺視他,想象著究竟是什麼事讓他變得如此虛弱憔悴,能有什麼事呢?而他似乎有意在迴避著我,雖然同住一個小區,隔湖相望,卻很少碰面。我覺得我跟他之間蒙上了一層不明的陰影,這次我敢保證,不是我的原因。
終於在一天午飯後,我在林蔭道碰到他,忍不住問:“Frank,你最近是怎麼了,氣色很不好,也瘦了很多,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他當時正準備出門去,聽見我問他,回頭瞟了我一眼,目光涼涼的,讓我的心底猛地一顫。“沒什麼,可能是太累了的緣故”他搪塞著,轉身又要離去。
“Frank,”我試圖跟他深談,“我不希望你有什麼事瞞著我,現在我跟你之間應該沒什麼可以隱瞞的。”
他很勉強地給了我一個微笑:“你多心了,我真的沒事,沒事。”
“沒事就好,我不希望你有事。”
“謝謝!”他站在風中看著我,目光柔軟得讓人無法相信他就是過去那個叱吒風雲的祁樹禮,眼前的這個人面色無光,勾著背,那麼的蒼老不堪,這就讓我可以確信,他有事。
“考兒,遇見你真好。”他忽然莫名其妙地說了句,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轉身離開,孤獨的身影消失在林蔭深處。
一個禮拜後,祁母在湘北病逝。
祁樹禮帶安妮回去奔喪。我也隨行。因為妹妹白葳交了個西班牙男友,這次帶回來準備訂婚的,我很想看看我的這位洋妹夫,一路很順利地到了湘北老家。出於禮節,我還是去靈堂拜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