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嬤嬤小心翼翼回道:“據信上說,送藥水來的是個少年郎,叫蓋飛。問他緣由,他只說是受太子妃所託,並不知道太子妃隨後去了哪裡”
葉沉淵聽到尋人線索又斷了,不耐地揮了下衣袖:“退下。”
衛嬤嬤暗自嘆了口氣,吃力爬起身子,施禮退出冷香殿。由於跪得太久,走到廊道上時,她的腿腳抖得站不穩,一名佈置火籠的宮女跑過來扶她,細細說道:“嬤嬤這邊走,趕緊用手爐暖和下手,千萬別凍著”
殿外的雪下得越來越大,迷迷茫茫,罩得花木池水一片銀白。窗前的葉沉淵看著衛嬤嬤縮著肩膀走遠,突然又想到謝開言也是這樣怕冷,極愛將手攏在一起,朝掌心呼口氣,再向肩膀拍上一拍。此時,她的小動作在他的記憶中就這樣清晰了起來。雪花飄飛到葉沉淵眼前,再隨風捲走,紛揚如雨,片片零落廊道、回窗、竹枝、簷瓦上,悽迷了一路的硃紅碧綠。他猜想,若是她近在眼前,必定會追著風雪走出,去看一看南翎國所沒有的美景。僅僅是閒居在北理宮廷時,他就見她多次搭著剪花枝的木梯,翹首朝天外觀望。
葉沉淵推開殿門,跟在風雪之後,慢慢走過長廊。滿園的冷香拂過他的肩頭,送他走到盡頭,依然無言承接著覆枝的雪,卻不曾在杏花樹下,為他留住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眼底生恨,又不知該恨誰,只能狠狠一掌劈向了瓊枝玉樹,震下一場紛紛揚揚的雪來。
“為什麼不回來?”
左遷疾步走進雲杏殿外的花園,已看到葉沉淵單衣站在杏樹下的一副落拓之態。他慌忙跑上去,請聲罪,用袖口拂去主君顏面及肩上的殘雪,低聲道:“殿下,殿下,切不可亂了方寸,朝中許多國事還等著你來定奪。”
葉沉淵失魂落魄站了一刻,才緩過神,說道:“逾尚,你說,她是不是不會回了?”
左遷聽到主君第一次撥出由他所贈予的字名,不禁呆愣一下,片刻未做反應。
葉沉淵看著左遷,啞聲道:“難道你也認為,她安排好了一切後事,是必定不會回了?”
左遷清醒過來,惶急道:“太子妃或是有不便之處,不能即刻就回。”
“有什麼事能牽住她,讓她捎個口信回來都落得不便?”
左遷不敢亂猜。
葉沉淵回頭去看滿枝的杏花雪,苦澀說道:“她的孃親族叔都已離世,那她離開我,只會走得更加利索。”
左遷急應道:“太子妃決不會撇開殿下離開的,殿下別忘了,太子妃回汴陵那一天,是想先回到殿□邊,可見太子妃一直在惦記著”他猛然覺察到不應再說下去,否則又會引起主君的一片怒火。
可是葉沉淵已經想起那天的閻薇做了什麼事。他徑直走向孤冷的後殿,推開殘破的大門,帶著一身冷雪出現在閻薇面前。
閻薇裹著半舊的夾襖,站在簷下,跺掉長褲角上的雪沫,乾啞說道:“殿下又想出什麼法子來折磨我?”
葉沉淵越過閻薇身邊,走進殿內。
閻薇抹去眼邊的淚水,低聲道:“殿下不如殺了我,給我一個痛快。”
“你不能死。”葉沉淵站在殿內轉過身來,對上閻薇失神的眼睛,冷淡說道,“留著讓謝開言撒氣。”
閻薇哭出聲:“我錯了!求殿下放過我們閻家吧!太子妃若是回來,我會向她磕頭認錯的!”
“等著。”
葉沉淵丟下兩字,出了偏殿,又命令宮娥看緊閻薇,不能讓她冷死。閻薇憤然大哭,不管不顧地叫道:“潛哥哥怎能這樣對我!想當年,我為你受了多少氣!為了幫你找到援兵解你邊境圍困,我還討到了爹爹的一頓板子!現在你做了儲君,就能不念舊情了?”
葉沉淵的單衣身影越走越遠。
閻薇踢開腳邊雪,捶打廊柱:“憑什麼這樣對我!拿著我的性命威脅家裡人,不准我死,只准我活著受罪!”
宮娥低聲勸道:“閻小姐要是懂個分寸,就不會落得這樣了。”
閻薇的一口小姐氣快要罵到嘴邊,最終還是嚥下進肚子裡。
深夜,冬雪積壓殿脊,簌簌有聲。太子寢宮內暗淡無光,軒轅頂上孤寂地墜了顆夜明珠,撒下微微華彩。石青帳幔暗影沉沉,葉沉淵一動不動地坐在床側,捕捉四周動靜,只聽見冷風捲著雪花飄過。
他嘲笑自己,還在期盼什麼,世間怎會真有奇蹟出現。
以前謝開言抱著枕頭在寢宮外吵鬧,他嫌她聒噪,還曾下令將大門堵死。此刻沒了一點聲音,也不會有她纏住他下棋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