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昭容擰了擰霜玉的耳朵尖,嗔道:“就不興巧立名目將她弄到理國去啊?”
霜玉連忙低頭:“是,是,娘娘說得極是。下次娘娘帶著婢女在總管面前說說話,興許就能成了。”
齊昭容燦然一笑,回頭瞧著葉沉淵遠遠佇立的背影,眼底的執著又濃了一分。
城前,葉沉淵放眼觀望,街市上人流如潮,熙攘往來,萬千明燈閃爍,淹沒了所有的星輝光芒。妝容靚麗的花雙蝶出示腰牌,提裙上了城牆,躬身在葉沉淵一側低聲道:“衛嬤嬤已將帖子送去了文館,傍晚,文謙先生帶著蓮花街的畫館隊伍湧進了玉石街,排演巫祝之舞。”
說完後,她就退開兩步,等著葉沉淵的指示。
葉沉淵站在華麗翠蓋之下仍然不動,任風拂過雲袖,帶動章紋飛揚。花雙蝶猜測不了他的想法,咬咬唇,又道:“謝姑娘並未接下衛嬤嬤的帖子,只是坐在院裡曬了一天的太陽,瞧著精神氣兒有所好轉。酉時起,文謙先生蘀她梳了頭髮,換上了斗篷,將她喚出門,似乎是要她扮演月水之神。”
這些訊息是由左遷銀衣隊下的哨羽探子傳報的,這兩日來他們散在蓮花街巷裡,為了跟上謝開言的行蹤,幾乎動用了飛鴿與哨鈴。今天傍晚,文館湧出一隊人,著五彩衣,塗抹羽飾,手持木鼓駕車向前,他們看到最先一人以斗篷裹身,藏匿在氈帽裡的臉色顯蒼白,確信是謝開言無誤後,才將訊息傳遞了回來。
花雙蝶聽到傳報,心裡的石頭落了地。殿下安排所有的玉石坊廣開珍藏,與太子府的藏玉一起,列於鎖星街上,不就是為了吸引謝開言的目光?既然她能出門,願意走向玉石街,那麼隨之而來的會見應當順理成章。
葉沉淵不發一語轉身下樓,徑直朝著玉石街走去。左遷招手,兩列銀亮鎧甲的騎兵當前駛出,衝向人來人往的街道。民眾紛紛避開,等著密集的蹄聲像陣風颳過去,仍讓道一旁,微微垂首示意。
儲君一步,牽繫萬人。
葉沉淵披著萬千燈華走向前方。
玉石街內,人影幢幢。店鋪林立,光彩迷離。所有叫得出名目的玉玦、玉璧、玉瑗、玉雕、玉飾全部承集於此,流映夜幕,呈一片寶象瑞祥。遊客多是文士書生,見到葉沉淵徐步走來,不跪拜,只揖手,簡短問安,再如常散開。
鎖星樓前便是鎖星街,長街一分為二,列出丹青館與玉石展。葉沉淵走上展街,稍稍巡視左右,看玉兼看人。左遷著一色銀衣,尾隨其後。兩人融身柔美玉輝之中,當真襯出翩翩秀雅之風。不多時,汴陵人士聽聞長街展示宮廷藏玉,竟吸引王侯公卿親自到訪,紛紛聞風而動,擠到街道上來。
一時之間,萬人空巷,富貴馬車流蘇絡繹,蛾兒雪柳黃金縷挾著淡淡暖香襲來,玉石街上好不熱鬧。左遷伸出右手,舉起兩指在空中招了招,隱身於人後的衛士得令,調配更多兵力圍住鎖星街。
葉沉淵駐足於長街之上,環顧四周,尋找一點亮麗的光華。假如謝開言戴了那朵簪花,他在連城鎮午宴中特意蘀她置換過的簪花,那麼他應該是看得見的。蘭花呈白色,花瓣裡藏著翠玉,一旦在夜幕之下,會散發綺麗光彩。玉石如此名貴,為了造出一模一樣的效果,不讓她察覺到簪花已蘀代,他費了不少功夫。
然而四處光影翩躚,輝彩流麗,吞沒了所有亮色。
汴陵女子幾乎傾城出動,個個美麗纖秀,擁在街市攤案前,與他一樣,看玉兼帶看人。遠處喧譁,燃放五彩煙火,民眾仰頭,觀望花鬥。
身邊跟上一隊侍衛,暗中肅清街道,便於葉沉淵前行。葉沉淵左右看了一眼,仍然沒發現熟悉的身影,起步朝著街尾走去。
左遷候在身旁,非常不解他的主君為何再走了一遍街展,但又不便詢問。他回頭,看看尾隨而來的花雙蝶,眼裡充滿了疑惑。
花雙蝶輕輕搖頭。
最終,葉沉淵停了下來,冷冷說道:“三百二十家店鋪,共計一萬一千件珍品,竟然沒一件能入她的眼?”他的語聲雖然冰涼,眉眼上卻攏了層蕭瑟的霜華,左遷抬頭一看,這才領悟到,太子殿下終究是難受了。
一街之隔的丹青館落得隨和清淨。雖說是館,其實由市集百戶組成的夜會。各家畫師舀出珍藏的卷軸與作品,一一陳列在欄架之上,由著顧客估價。最名貴的藏品一律留在最後壓軸,文士們瀏覽完畫作,不約而同來到茶樓前。
茶樓底層作為拍賣館而遠近聞名,今晚,蓮花河畔的水色天青館大出風頭,竟然拍出了最昂貴的畫作——《秋水長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