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大將右拳砸進左掌掌心,嘆口氣說道:“到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麼你要我掌握連城鎮實權的原因了。如果我是馬場主,還愁哪裡湊不齊這批銀子。”
謝開言笑了笑:“蓋大哥放寬心,我們並非是沒有銀子,只是來不及排程。”
謝族地下錢莊還潛伏在已經被華朝兼併的土地裡,郭果帶著第一族長的命令離開,暗中調訪錢莊情況,遠在千里之外是無法運送這一批銀子的。謝照也有一定的軍資,負責騎兵營上下三千口糧,不能輕易挪用。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卓王孫借金,既能牽絆住他的行程,又能表現出連城鎮消滅狄容的誠意。
謝開言想了會,對蓋大說道:“我明日清晨去趟巴圖鎮,你讓小飛替我向卓王孫告假。”
當晚,謝開言寫完一幅字帖後,聽到城外的西門河岸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她側耳聽了聽,發覺是一首南調,且音質十分通透,顯然出自大家之手。
她躺在床上,枕著一曲笛音,思緒慢慢悠悠走回了故鄉。跋山涉水,千辛萬苦,不需要睜開眼睛,她就能看到燭照明朗的烏衣臺
同一片夜空下,也有人靜靜聽著曲子。
卓王孫一直坐在涼亭裡,動也未動,陪伴他的只是一院暗啞的夜景。花雙蝶喚人悄悄掛起燈盞,侷促地站了會,終於忍不住說道:“公子不去看看嗎?”
“不是她。”卓王孫冷淡地回答。
花雙蝶怔忡一下,想了想,隨即瞭然。是啊,如果晚上獨立城外奏起南調的人是謝開言,要麼是因為緬懷故國,要麼是因為約見某個人。而這些理由裡,都與公子無關。
她福了福身,退到院外侍立,想著,或許明天謝開言來了,她就能親自問問緣由。至少,公子不用這麼冷漠地坐著,看著黑暗吞沒他周身。
然而她沒料到,連線兩天來的人是蓋飛,潦草說了聲“師父出門了,叫我來請假”,就像只小牛犢子一撒腿跑了,怎麼叫都不回頭。
花雙蝶回屋梳洗一番,強撐笑意來到小院,向卓王孫轉述了這件事。“謝姑娘離開了連城鎮,不知去了哪裡,公子歇歇吧。”
坐了一宿的卓王孫抖開衣衫上的露珠,站起身,徑直走向堂廳內
,飲了一盞茶,對隨從兵士說道:“備車。”
一刻鐘後,一輛黑檀青廂帳的馬車從卓王孫府院駛出,直奔巴圖鎮而去。這次出行,沒有錦旗與警蹕隊,一切從簡。卓王孫端坐車內,閉目養神,有時心緒亂了,才點燃一粒香球,就像身邊還坐著那道熟悉的影子,左右磕絆,等著他燻起的安神香氣才能入眠。
馬車來到鎮中較為清淨的茶樓停下。
卓王孫拾級而上,身著銀袍的左遷已經等在了二樓,閣子間內沒有旁人,軒窗推開,正對著青石街道。
左遷看見輕衣玉帶的卓王孫走進來,急忙行禮:“見過公子。”
“說吧。”
左遷回想著屬下蒐集到的情報,在心中挑揀一番主次,才開口說道:“謝照撤回了北方的村落裡,安營紮寨,大約有三千人。那個地方多土城,堆積了一丈高低的木柵欄,成易數之陣擺放,探測不出虛實,羽林衛只能原地待命”
卓王孫突然截口道:“進不去?”
左遷羞赧低頭:“是。”
“將地圖畫出來。”
左遷連忙從懷中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地形圖,雙手呈上,有些臉紅地說道:“公子,我們只能看到外圍圖形,對內裡的佈置一概不知。”
卓王孫拈過羊膜紙一角,提起地圖看了一眼。隨即,他拿起桌案上的狼毫筆,蘸滿墨汁,就著圖紙補全了後方空白的部分。左遷看著完整的圖形,瞭然說道:“這個是公子教導過的‘四甲陣’。”
三奇一甲是八卦陣裡常用的易數,甲為首長,隱在幕後,所以叫遁甲。通常不會有四甲同陣的情況,如果敵人這樣佈置了,只能說明他的目的是隱藏,不光是具有防禦性這麼簡單。
“下一步該怎麼辦?”左遷躬身請示道。
卓王孫淡然道:“先不動他,你們撤回來。”
左遷躊躇一下,終於問道:“公子的意思是——放過謝照?”
卓王孫起身,走到窗前,看著滴著竹露的寧靜街道,許久沒有回答。左遷躬身待命,最後才聽到一句冷淡的語聲。
“等最後一戰來臨,你再帶人掩殺過去。”
左遷向來忠主,自然稱是,不問緣由。謝照似乎是謝氏首領手中的一支奇兵,一直堅守不出,大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