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又是一連地將頭往地下死磕,額頭很快便被磕破,滲出血來,她卻竟似全不知疼痛一般,依舊搗蒜般地一個接一個地往下磕。
“你不敢?你有什麼不敢!本宮寧可相信一條狗,也不會相信你說的話!”澹臺明榮猶未解氣,一腳踢在碧雲的心窩上,狠狠罵道:“你兩度叛主,連太后也不放在眼裡,沒臉的賤貨!狗嘴裡沒有半句真話!本宮當初是瞎了眼,才將你招進這儀歆宮來!”
說罷,再聽不得碧雲說一句話,陰沉著臉令道:“將這膽大妄為的奴才拖到後面,招或不招,都往死裡打!”
一幫宮人湧了上來,不由分說便將碧雲拖了下去,碧雲髮髻散亂,衣衫不整,沒有絲毫地反抗,一雙眼睛直直地瞪著澹臺明榮,再沒有說半個字。
深夜,張寶儀的和熙宮。
一雙杏目,滿意地望著階下跪著的索朗旺堆,緩緩道:“為這了這件事,你賠上了一條藏獒,心裡怕是不甘吧?”
“娘娘,別說是一條藏獒,哪怕是再賠上一條藏獒,奴才也是心甘情願,”索朗旺堆忙道:“娘娘給了奴才那麼些好處,奴才不為娘娘盡忠就不是人。”
張寶儀微笑著道:“你也不用謝本宮,這些好處都是丞相給你的,你要謝,自然是謝他老人家才對。”
索朗旺堆嬉笑道:“娘娘這是在打趣奴才呢。丞相是娘娘的父親,一家人哪說兩家話!老丞相那邊,奴才自然也是要謝的,只怕丞相他老人家忙於國事,沒空見奴才”
張寶儀見他嘮叨個沒完,擺手堵住了他的口,問道:“此事以後再論吧——你將自己做的事推到碧雲身上,皇后沒有起疑麼?”
索朗旺堆清清脆脆磕了個頭,道:“奴才也覺得奇怪,皇后竟絲毫沒有起疑。聽了奴才的話後,立刻就命人將那碧雲拖下去打,說是招不招都要往死裡打。說來也怪,她在儀歆宮待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皇后要處死她,竟沒有半個人給替她求情。”
張寶儀點點頭,臉上看不出什麼波動,只淡淡道:“若皇后疑問起來,此事就絕沒有這麼簡單。本宮是打定了皇后不會多問的算盤,才讓你如此動作的。說到底,是本宮聯手皇后一道,除了這個奸人。這也怪不得皇后冷情。她人品惡劣,屢次叛主。雖然有功,只怕皇后眼裡也容不得她——這麼說來,皇后許是從開始就有意孤立她,讓她成不了氣候。”
索朗旺堆遲疑了一會兒,道:“怕是已經沒命了。”
張寶儀秀眉輕挑,道:“這話卻怎麼說?死了便是死了,什麼叫怕是已經沒命了?”
“回娘娘的話,打到半路時,春筱宮的許姝妃來探望皇后,皇后便令奴才收拾藏獒屍身,自己接見姝妃去了。後半日,奴才便去宮外給藏獒找了個墓處。待回到宮中時,就直奔娘娘這裡來了。”
張寶儀輕笑了一下,道:“許蟬兒也按捺不住去湊熱鬧了麼?她得罪的人還真不少。本宮沒有隨去看看那個奸婢的下場,實在是可惜了。”
[正文:第七十一章 遺語,以及救贖]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碧雲咬著牙,在心底默默地念著數。兩個負責行刑的宮人面無表情地高高舉起板杖,然後重重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很驚奇自己到這個時候還能有數數的力氣。因為那板子最初打在身上是重量,到現在卻已經變成了一種刺骨的銳度,每一板打下來,都猶如千萬根針一起插入她破裂的傷處,撕心裂肺地疼。
“五十,五十一,五十二”
打在身上的杖板,聲音更為清脆,似乎力度也更加地大起來。可是痛再加多少也只是痛,便不成別的東西。她悶哼了一聲,嘴唇咬碎後滲出的鮮血,在喉間益發地甜膩起來。
痛到極致,反而不覺難堪。而意識,終究是模糊起來。
為什麼人到世間,要受這麼多的苦?
為什麼要她死,卻不給她一個痛快的死法?
為什麼人生之中,一切全不能由自己,生無從選擇,連死也沒有商量的餘地?
為什麼死亡已經迫在眉睫,而回想起自己十八年的歲月,卻似乎從沒有過開心的日子?
為什麼她自負是一個冰雪聰明的美麗女子,卻落到了今天這一步?
她這一生,到底有什麼意義,她是又為了什麼活了這一場?
板子依舊沒完沒了地落下來,意識終於敵不過肉身的疼痛,開始漸漸地模糊起來。
連疼痛似乎也遠了。
她的眼睛沉沉地閉著,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