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她壓根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離深宮漩渦還遠得很的小小常在,已經在暗地裡算計著自己的性命了。
一個慧明,代表了多少雙在背後覬覦自己的眼睛?
不能,不能再這樣隱忍下去了。
再這樣心存善念,自己會死無葬身之地!
她眯起了眼睛,望著跪在地上的張勝:“你當真不知道這花有毒麼?”
張勝顫聲道:“奴才對天發誓,若是知道這花有毒,就算殺了奴才,也絕不會收慧明小主的玉如意”
許蟬兒點點頭:“我暫且信你一回。一會兒皇上要來,你自己把這件事向皇上坦白,我保你這條性命。如若說錯了一個字,你就自求多福吧。”
張勝如蒙大赦,磕頭謝恩不迭。許蟬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讓他起身,自己進屋去了。
棠三望著許蟬兒的背影,愣愣地站在原地。
當天晚上,春筱宮的蓬萊紫事件便在後宮中沸沸揚揚地傳開。
這件事的後果是,皇上震怒。張勝被驅逐出宮,終身禁止再入;而慧明被拖出了挽心殿,從此以後,便再沒有人見到過她。
將慧明押解出宮的侍衛,大約有十多個,誰也沒有看到,有一個纖麗清瘦的女子,獨自站在連月光也照射不到的角落,靜靜地聆聽著慧明怨毒的咒罵,流下了兩行清淚。
“好一個後宮第一善人,下手當真是利落果斷,不留一絲餘地。”寶妃聽完碧雲的描述,輕輕地笑道。
“這樣的人最可怕。早在春筱宮的時候,我就看出她的虛偽,”碧雲冷笑道,“平時裝得跟菩薩一樣,關鍵時刻還不是一樣心狠手辣——真叫我噁心。”
紅玉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候才忍不住插嘴道:“我倒覺得許貴人做得一點兒也不過分。慧明小主可是差點沒要了她的性命啊。她不這樣做,難道等著慧明小主再來害她?”
話剛說完,四道冰冷的目光,齊刷刷向她射過來。
“許貴人給了你什麼好處,你三番兩次幫她說話?”寶妃斜睇著她,寒光似劍,“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你跟了我這麼久,怎麼反不及碧雲明事?”
“娘娘不要生氣,我想紅玉只是一時沒注意而已,”碧雲笑著道,“昨天李太醫熬的湯藥,碧雲已經熬好了,娘娘可以服用了。”
紅玉連忙道:“我去給娘娘端藥。”
“你口口聲聲幫著別宮的主子說話,這藥你端合適嗎?”寶妃不無譏誚地道,“碧雲,你去幫我盛藥過來。”
紅玉立時紅了眼睛,碧雲從她身邊擦肩而過,留下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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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景玉宮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紅玉正睡得迷迷糊糊,猛然聽見悽慘的叫聲,竟是從寶妃的寢房裡傳出來的,便立時披了衣服,提著宮燈前去檢視。
寶妃的房門虛掩,碧雲已經早她一步到了,俯身站在寶妃的床前,背對著昏黃的光線,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怎麼了,碧雲?”紅玉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心中萌生出不詳的預感。
話音還沒落,眼睛已經適應了房間裡的黑暗。
大片殷紅的血,染透了雪白的被褥,順著床單緩緩流下,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而在床上躺著的寶妃,已經是面無人色,只睜著兩隻失去了神采的大眼睛,空洞地盯著眼前的虛無。
“娘娘,娘娘!”紅玉只覺得雙腿一軟,踉踉蹌蹌奔到寶妃床頭,顫聲問道:“難道”
“紅玉,娘娘她——小產了。”碧雲艱難地說道,聲音中也略帶哽咽,“我已經讓人去叫李太醫了。”
紅玉略帶痙攣地扯住碧雲的袖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太醫不是說還有希望嗎?”
“紅玉,你別忘了,希望只佔三成,有七成的可能會小產”碧雲輕聲道,“其實咱們心中早有數,太醫這麼說,只不過是讓娘娘暫時寬心而已。”
那一瞬間,幾乎是以為自己看錯,紅玉無意瞥見碧雲的眼中,竟然閃過一絲輕盈的快意。
那時的紅玉,忽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正在惶惑和驚恐之時,李太醫已經匆忙趕來,雖然已經知道寶妃小產,但是見到屋內此時的情形,仍是不由得一怔:他在宮中二十餘年,小產的嬪妃也見得多了,但寶妃身下的血,不是常見的暗紅色,是刺眼的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