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蟬兒笑而不語。昨晚穆笙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就熟睡了,她怕吵醒他的好眠,也為著穆笙手的溫暖,一動也沒動地過了大半個夜晚。
相識以來,穆笙總是薄睡多夢,在他的魂靈深處,似乎隱藏著某種很深的陰影——也許是恐懼,令他常常大汗著從夢中驚醒。
自己不願意觸及他心裡那塊痛處,所以從來也不問。
許蟬兒總相信會有那麼一天,無須她問,他也會將一切原原本本地將給她聽。
“昨天寶妃娘娘來過,”碧雲忽然想起了什麼道,“恰巧主子陪皇上去隆祥殿了。”
許蟬兒睜開眼,問道:“寶妃娘娘找我有事麼?”
碧雲加重了在她的痠痛處揉捏的力道,說:“好像只是專門過來看望主子的,見主子不在,沒坐多大一會兒,就起身走了。”
許蟬兒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寶妃想必不會白白地來看望自己。她拱手讓出穆笙,令他來自己的春筱宮,來彌補她身孕期間的空缺,這樣大的一個人情,自己斷然不會忘記。
只是此時的寶妃,很有可能在心中自責懊悔。她怎麼能料到,穆笙自從第一次來春筱宮後,便再也不去她的景玉宮了呢?
許蟬兒想起自己昨天和穆笙的一個小小插曲,不由得莞爾。
那時她正在書房裡寫字,不期然穆笙悄悄進來,嚇了她一跳。
“皇上夜夜留戀蟬兒的春筱宮也就罷了,白天也來得這麼勤,不怕其他的嬪妃在心中怨恨皇上麼?”
穆笙不以為然地坐下,將她抱了起來,坐在自己膝上:“由她們去,沒有這點怨氣堆在心裡,她們也沒借口鬥來鬥去。”
她不禁皺眉:“皇上喜歡看嬪妃們之間明爭暗鬥麼?”
“她們的爭鬥和朕無關,”穆笙驀然捏住她的手,專心地凝望著由兩個人合力寫出的字,“只是沒有寵幸,又沒有了這點爭鬥的樂子,她們恐怕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穆笙對於後宮之事,雖然從來是任性而為,似乎從不為那些冷落的嬪妃考慮,但他能說出“爭鬥的樂子”這樣的話,確實洞若觀火,將後宮女人們那種百無聊賴的心態把握得相當到位了。
“如果蟬兒也被卷日後宮暗鬥之中”她話沒說話,穆笙噓了一聲,許蟬兒感覺到手上傳來一陣似有似無的控制力,指引著她的手,寫出一個清秀的“蟬”字。
穆笙放開她的手,滿意地端詳著那個“蟬”字:“有朕在你身後,你誰也不用怕。”
許蟬兒猶自沉浸在冥想裡,臉上若有若無地掛著笑。身後的碧雲卻停了手,道:“對了,寶妃娘娘昨天還送來一個瓷罈子,盛了滿滿一罈新鮮羊奶子,說是駐顏滋補的上好之物,以後要天天送到,給主子日常飲用呢。”
“寶妃娘娘倒是細心,”許蟬兒微笑道,“可惜我從小就聞不慣羊羶味,這羊奶就給你們喝了吧。”
碧雲喜笑顏開,盈盈拜倒:“謝主子賞賜!”
許蟬兒笑著將她扶起,卻在不經意間,瞥見了她深藏在袖裡的一縷金光。
“這些天上門拜訪主子的人不少,都多多少少提了禮物上門,多半都是翠玉金銀,”碧雲渾然不覺許蟬兒眼中的異樣,繼續道,“好多東西都是碧雲在夢裡都見不著的呢。碧雲跟了主子,可是大大地開了眼界了!”
許蟬兒淡淡道:“我向來不喜歡那些珠光寶氣的飾品,除卻那些實實在在能用得著的硯臺水丞之類,其餘的你幫我好生收著就是了。”
碧雲更是喜上眉梢,連連點頭,將這美差應承了下來。
“碧雲想沒想過以後嫁給什麼人呢?”許蟬兒似是有口無心地問道。
“碧雲要嫁,也是嫁給像皇上這樣的男子,”碧雲的臉上掠過一絲緋紅,掩飾不住眼中的憧憬,“就跟娘娘一樣,獨蒙聖寵,把旁人都氣得半死。”
許蟬兒嘆息道:“獨蒙聖寵只是看起來風光而已,如果能有得選擇,我寧願捨棄皇家宮闕,到民間和皇上平平淡淡地過日子。”
碧雲驚訝道:“主子有今日的地位,怎麼還說這樣喪氣的話?如果換做是碧雲,每天錦衣玉食,又有皇上寵愛,碧雲做夢都要笑醒了!”
“你當真羨慕麼?”許蟬兒微微皺眉,“凡事都有兩面,你看得到的,是榮華富貴,風光無限,看不到的,卻遠比這要陰暗、冷酷得多”
“才不是,”碧雲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碧雲做夢都想著有朝一日,能像您這樣,飛上枝頭做鳳凰,自己當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