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的東西已經壓迫上了視覺神經,只怕換了角膜也於事無補。
她就不明白了,像風裡希這樣的黑社會,成天提心吊膽的腦子裡沒長東西,為什麼偏偏他那麼沒心沒肺的一個人,長出了腦瘤。
半晌,她彎下腰,將臉深深埋在膝間。
醫生的話還回蕩在她耳邊。
“蘇博士的情況,本來幾個月前就應開始治療,但是不知為什麼,他之前一直拒絕住院。”
當時她愣了好半晌,才問:“他的病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那醫生也愣了一下,之後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看她:“我以為您是他的未婚妻。”
風裡希訕笑兩聲,胡扯道:“他太愛我了,一直怕我擔心,沒和我說。”說到“愛”那個字時自己咬了舌頭。
主治醫生又審視了她一會,才勉強開口:“蘇教授的病很罕見,十年前就發現了,但是當時蔓延不廣,也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所以一直都以控制為主。”他翻了翻手上的病例,“直到去年七月才開始惡化。。”又翻了翻,皺了皺眉眉頭,“誘因是大腦受到撞擊。”
十年前,正是她第一次見他前沒多久,事隔九年,她才明白當初多倫多街頭,靠坐在街角的年輕人臉上的自暴自棄,究竟因何而來。
去年七月,正是他被她一腳踢下床撞昏在燈座上那月,當時她還在電話裡譏諷他演技頗有業界良心。
一晃到了七月,鳳龍等人的判決下來時,風裡希正板著一張臉在醫院裡教育耍賴不吃飯的蘇教授。
蘇教授腦子裡那堆東西最近才勉強控制住,可惜前陣子惡化的部分壓迫了些神經,不巧就壓著了幾根味覺神經,導致蘇教授吃什麼都和吃計算機主機板似的,吃不出感覺來。
這對於平時連氣候不好的年份出來的紅酒都無法接受的蘇大少簡直是生死不如的。一生死不如他就開始尋死覓活,有點力氣就哼哼,沒力氣就裝死,總之就是不吃飯。
為了這事,天天忙得和什麼似的法外交部長都偷偷飛來加州好幾次。
風裡希看著Sophia次次板著臉進去又抽著臉出來,心底默默還佩服了一把蘇糜。
風龍終身j□j的判決下來時,她正一手捏著蘇糜的鼻子,不顧美人的掙扎,將一碗麥片倒進他嘴裡。末了單手捂住他的嘴,騰出一隻手來看玄女發來的訊息。
風龍名字後跟著長長一串熟悉的名字,後面各自是5到60不等的數字。
除了管六叔和玄女,她認識的身上背了案子的,幾乎都沒逃掉。
哦對了,還有她風裡希。
她當年可以為了龍興幫輟學,將雙手浸入一池黑水裡,現在卻無法回去與父親和兄弟們共生死。
看了眼螢幕上還不滿三個月的小阿離,她吸了口氣,將手機放回口袋。
剛生下來皺巴巴的小猴子,現在也有個人模樣了,只是隨著阿離一天天往人類進化,那眉眼,那小下巴,那薄嘴唇,就連看人的眼神
她心裡一疼,手上沒注意,被強灌一碗麥片粥的蘇糜“嗷”的一聲,引來醫護人員無數。
…
晚上回去洗個澡,站在水下時想起山口純子浴室裡的監視器,然後想起人間蒸發了的管六叔。
管六叔在監視器上署名這種怕人不知道他是變態的行徑,她一直沒有想透,直到最近夜夜噩夢,她才漸漸明白。
自生了阿離、父親被捕、蘇糜又倒下後,她總是夢見些詭異的人和事。
有時是隻在六叔講的歷史中出現過的古代村莊,有個臉上模糊一團的男人將她放到古老的木質輪椅上,推著她走過大街小巷,在輪椅上插滿糖人,走著走著,那人卻被突如其來的洪水衝得不見蹤影,唯餘一副竹簡落於她膝上,其上二十三字墨跡滄桑““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尾聲抱柱而死。”;有時是戰火紛飛的背景,屍橫遍野前有人錦袍玉帶,端著一碗粥對她笑道:“夫人,起來啦。”;有時又是雕龍畫棟的宮殿,有人一身明黃跪在銅鶴燭臺下,他認認真真地在水盆中打溼巾帕,一邊仔仔細細給她擦著一臉血汙,一邊笑道:“我不過做了個皇帝,就要揹著百萬條性命活著。你好歹是創、世之神,難道這幾十條人命都擔不住麼?”
夢中人物場景如走馬燈般一縱即逝,人說夢是心中所想,可她夢中之人之景卻都是她此生從未見過,醒來時她便去查資料,卻發現夢中的場景並非她大腦胡亂構造出來,其嚴謹程度竟然堪比史書。
人物一個個出現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