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的就是到這個世界上來,他不知道多羨慕那個和他同月生的五弟弟,因為那小子據說落地沒多久就嚥氣了。看,人家多聰明,多幸運,多知道趨利避害,早死早投胎,比他這樣的怪物好了百倍不止。
說起來,他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的事呢?對了,是在那場讓人生不如死的涅槃之中,她好像是瞞著季軒過來的,因為他在痛苦中看到小女孩在窗外探頭探腦,正衝他做著個“噓”的鬼臉,似乎怕他告訴屋內的靜水和季軒,但是立刻的,她自己驚叫出聲。
長生在季軒和春秋的聯手桎梏下一邊痙攣一邊模糊地想,我的樣子這麼嚇人麼,竟然把這從未哭過的小丫頭弄哭了。
靜水走出去要把小女孩帶走,可她竟然掙脫了靜水跑進來,靜水只得告訴她這是在救長生弟弟,成功之後長生弟弟就能長大了。她抽抽搭搭站在一邊,抹著鼻涕眼淚說,我不搗亂,姑姑別趕我走。
他的嗓子早就啞了,心裡想,這丫頭真討嫌,看別人受苦這麼好玩兒麼?還說著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不要害怕,姐姐在這裡。”
你在這裡我就不疼了麼,誰教你的混賬道理。
“小兔子剪毛的時候我摸著它同它講話安慰它,它就不亂叫不掙扎,長生,你再堅持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不會疼了”
走開,我又不是小兔子,誰讓你靠近的,不許拉我的手!再不鬆開咬你了!
可惜季軒牢牢捏著他的下頜,他連嘴巴都合攏不了。
那邊小女孩輕輕撫著他的手,兀自一把鼻涕一把淚絮叨:“今天爹爹進宮去見大皇帝,回來同我說他瞧見小太子跪在御書房裡負荊請罪,原來小太子不耐煩背書,被太傅大人訓斥了幾句,小太子一個沒忍住,把太傅大人的眼眶都打腫了。你說,好不好笑,小太子才三歲多點,力氣怎麼那麼大?”
你哭成這樣子才好笑。他此時已經連撲騰的力氣都沒有了,縮在季軒臂彎裡發抖。
“等你好了,我天天帶你出去玩,外面可熱鬧了,好多好玩的好吃的,像芝麻餅啦,剛出爐的時候不知道有多香,還有桂花糕,玫瑰糖”小女孩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各式各樣的京城美食,聽得他不勝其煩,這不是明白了欺負他沒牙麼,這丫頭太討嫌了!
長生模模糊糊想著,直到最後失去了意識,等醒來的時候,他就成了季休的庶子季蒼葛。他的孃親,是那個當年抱著他找上季軒的慧公主婢女,現如今季休名義上的妾室善兒。由於忘憂蠱的緣故,季蒼葛沒有關於長生的記憶,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半歲幼兒,雖然智力開化得慢,至少可以像別人一樣長大了。
一年又一年過去,季氏傾覆,陸府寄居,橫禍飛來,流亡千里,搖光止戈,明域重遊
直到現在,前往西越。
長生仰躺在節儉版龍床上,愣愣睜著眼,一對黑漆漆的眼珠動也不動,他覺得自己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彷彿,什麼也沒想。
一夜,就這麼過去了。
“天啊,你眼睛是怎麼回事兒!”第二日拔營的時候鬱連城一見面團娃娃,立刻發出這般驚歎,心裡還在無力吐槽:幸虧小狐狸不在,否則看見她寶貝弟弟這樣頂著兩個黑米團眼圈兒,寡人必然沒戲唱了。
結果,麵糰娃娃斜了皇帝陛下一眼,冷哼一聲上了馬車甩下門簾,還扔下一句:“你乘別的車!”
小皇帝嘴角直抽抽,旁邊他堂哥以為陛下被氣著了,忙道:“陛下,臣騎馬,請您屈尊暫坐臣的車吧。”
結果小皇帝龍爪一把拽住堂哥的手,一臉驚恐語無倫次:“糟啦糟啦!麵糰肯定是還沒恢復記憶,小狐狸知道了可怎生是好?”
鬱世子一頭霧水中。
皇帝陛下桑心地佔了堂哥的馬車,在軟墊上鬱卒地蹲了片刻,猛然間驚雷劈上天靈蓋,大喊:“春秋!把春秋帶過來!”
不免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征討苗疆的帝軍,就這樣在皇帝陛下糾結的心情裡,飛一般地衝向目的地。
五月中下旬,帝軍到達了湘西與雲貴的交界地帶偃城,鬱連城下令在城外安營紮寨,並命偃城郡守與長史即刻見駕。
此時動亂已經在雲貴二省蔓延得如火如荼,偃城若不是依仗天險,只怕也早被攻下。然而最近幾天,苗人時不時會驅使蠱蟲偷襲,弄得偃城守軍苦不堪言。
帝軍一到,偃城人心大振,郡守大人師品帶著長史李冠連奔帶跑前來謁見,向皇帝陛下詳實地吐了吐苦水。
“陛下,苗人奸詐,善事蠱蟲,他們人數雖少,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