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有著驚鴻一瞥的風流男子,他笑看天下風雲變幻,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驚慌,此時此刻,他卻失魂落魄。
他發了瘋般地衝向桃林,眸光閃爍著,變幻著,他推開了關切的眾侍衛,而是直奔桃林。
皇后靜立在一旁,神色不明。她懂愛嗎?這十年,她化身芊芊,陪伴在這位帝王的身側,她的才情不亞於莊凝卿,她的柔情不亞於莊凝卿,但她終究不是莊凝卿。這位帝王的愛,獨一無二,只為莊凝卿。
她的手緩緩捂住心口,嘴角輕揚起嘲諷的笑意,淡漠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遠去的身影,聲音沙啞:“我終歸輸了。”
我低垂下眼,只覺這命運如此可笑。
那位帝王,不停地挖著那桃林下的一方寸土,我方才明白,何以徐公子的目光痴迷於這翩飛的瓣宇,何以這裡的桃花終年常在,這裡埋葬著莊凝卿。
她的身,她的心,只為這裡的兩個人停留。
但現在,那麼多年過去,他以為他的紅顏還在嗎,那個千里奔波只為見他的莊凝卿,那個容忍他心有所屬的莊凝卿,那個為他深入軍營的莊凝卿,那個才情可傾國的莊凝卿不過是桃花樹下的枯骨。
那個男子,拼命挖著泥土,神色癲狂。
“莊凝卿,朕不準!我若要你生,你只可以生。你若死了,我就用這天下來陪葬你!”
是嗎。天下。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撫摸上自己的面容。那張與莊凝卿一模一樣的臉。
當初你為了天下放棄她,現在你要用天下來換取她。你以為,她還在等你嗎?
徐洛颯,徐夜溟,你們,為什麼都看不透。
“莊凝卿,莊凝卿!”徐洛颯對於站在他身邊的我毫無所覺,只是埋頭於挖莊凝卿的屍骨,或許只是為了自己內心可笑的奢求。他的手,被泥沙磨出了鮮血,露出了森森白骨,而他渾然不覺。
我別過眼,再不看他。
直至最後,我只聽到了他沉重的喘息聲。
我轉過頭,他已經捧著一截屍骨,笑意慘淡。
這是你親手葬送的佳人。
“哈哈,哈哈!”他仰頭大笑,形態瘋癲,“莊凝卿,莊凝卿!”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最後的結局
我讀著疏影寄來的信,他們回揚州時,我也一同回了一趟揚州,去瞧一眼病怏怏的徐公子。
他已經能夠起身,我與墨痕前去拜訪時,他正在侍弄他的花花草草,笑容安靜美好。
他聽著我說著過去的幾個月,到最後,笑道:“我雖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倒是沒想到你的經歷這般離奇。”
真的猜到了嗎?我沒有追問下去。就像我沒有追問墨痕,為什麼從始至終都相信我是傾祤。
我朱顏已改,世事變遷,唯獨這二人,還在身側。
墨痕與阿玄一直沒有機會接觸。他們一個在鳳棲國,一個在葉凌國,都是名滿天下的公子,此次兩個人碰面,倒像是許久未見面的老朋友。
我一直靜靜地看著阿玄,看著這位知己好友,活得好好的。
此時,我已經隨著墨痕離開了揚州。那詩一樣的揚州,那埋葬著這個王朝最美女子莊凝卿的揚州,於我,已經毫無意義,只剩下幾個我掛念的人。
我聽聞過路的旅客說道,他們的皇帝大病一場,終日昏昏沉沉,我猜測他是沉浸在了莊凝卿給予他的最後夢裡,這一次,他定是追著她的森森白骨直到奈何橋。但那又如何,她必是頭也不回地飲下她的孟婆湯。
於她,這一生,她唯一的期許,只是阿玄的一世安好。
而那總是帶著病態的,美好的徐公子,將帶著對她的一生思念,直到奈何橋的盡頭。
阿玄不願離開揚州,對他而言,凝卿埋葬在那裡,凝卿的兒子在那裡。
不管他們兩人結局是悲是喜,至少,這兩個人曾經相愛過。生時,他們沒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但不管生生死死,喝了那碗孟婆湯前,他們的心中,只有彼此。他們之間錯過的幾十年,只待下一世,可以重逢。
我相信轉世輪迴,就像我相信,這一世的重生,是為了與墨痕相守。
我悄悄地抬眼看向墨痕,他正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看著我。
我到底是忍不住,開口問他:“你怎麼了,往日裡對我躲躲閃閃,這些日子,格外熱情。”
話一說出口,我立馬噤聲。
他要是之前算躲躲閃閃,不就是我主動投懷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