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的麼?”容氏看著蘇簡,面上竟微微露出些笑容。
“不過夫人若是為了洛梅洲的行商資格之事,那就不用擔心了——蘇簡原無此意,此後也不會向朝中提此下策。”
“太傅認為是下策?”
“那是自然!洛梅洲乃是天下貨棧,天元朝若無洛梅洲,貨物得不到流通,百姓的生活不會是這個樣子,天元亦不會有此國力”說到這個話題,蘇簡就像開啟了的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而容氏有時有問上一兩個恰到好處的問題,將蘇簡觸及但是沒有深入的內容都逗引了出來。
這是她觀察了多時,心中真實的感受。她一直認為,若說天元朝真有一二時弊,那就是——戶部管得過寬,賦稅又過重,百姓只能靠天吃飯,種完莊稼就交稅,而商業流通僅僅靠了洛梅洲的商船,民間的商業活動完全被抑制,百姓的日子過得辛苦,卻有種始終找不到出路的感覺。
如果真的要變法,要新政,那首要之事,是打破那鐵桶一般的戶部,將它的功能肢解開來,分散成為互相獨立、互相約束的機構,或者,就把那鐵桶變成透明,讓國家、甚至民眾都能夠對其監督。
而面前的這位容氏,乃是一介商界奇才,不知怎地,蘇簡在她面前頗有知音之感,竟將自己的想法一字不漏,全盤托出。容氏聽了,先是驚異,聽到後來,才漸漸地現出歎服之色,由衷地讚道:“本來見蘇太傅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覺得或是家族蔭庇之故,現在能夠與太傅就這一席話,始覺天元先永徽帝目光如炬,為當今挑了一位好師傅啊!”
其實蘇簡只是第一將她的想法和盤托出,到後來竟有不吐不快之感,統統都倒出來之後,才對容氏笑道:“容夫人眼下可相信了?根本不用做什麼交易,守什麼約定,我這個人其實就是這個想法,斷不會為了什麼私利,而放棄我自己的見解。”她說到這裡,突然想起自己恐怕是把小皇帝給忘在腦後了,又說:“但是,我只是個沒實權的太傅,今後國家是否能夠朝我預想的這個方向走下去,並不是我能說了算的。甚至皇上也未必能夠說了算!”她這幾日算是看明白了,高高坐在那把椅子上的帝王,也並不擁有絕對的權力,而大多數時候,帝王所用的是制衡的法子,儘量將政見不同、利益相沖的各種勢力相互抗衡,逐漸達到帝王所期望的那個結果。
容氏籲出一口氣,道:“還是蘇太傅看得透徹,不過,太傅也不須妄自菲薄,太傅手中的力量,或者太傅自己尚未意識到”
她話未說完,進來一名侍女,附在容氏耳邊說了些什麼,容氏面色就是一變。她迅速地看向蘇簡,苦笑一聲,道:“恐怕我得與太傅話別了。朝中陰衛幾乎要將我洛梅洲在此地的暗樁全部都翻出來了。”
她頓了頓,又說:“不過能與太傅一席話,舞影實在是獲益良多。舞影此生,都不會再以太傅長輩自居。臨別之際,洛梅洲送太傅一個承諾可好?”
一百五十七章 綢繆
風舞影臨去之時,提出給蘇簡一個承諾——“蘇太傅,如果太傅將來發生任何事,需要幫助之時,洛梅洲將不計代價,不遺餘力,襄助太傅一次。”
“哦?”蘇簡覺得這個承諾實在是有點“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味道,她已經倒黴了很多時候了,可是現在,她已然身居高位,朝中有父祖、宮中有盟友,而小皇帝更是她自己的學生,以後不會總再這麼倒黴,輕易要人出手相幫吧!她苦笑道:“夫人,洛梅洲的承諾可有條件?”
“自然沒有任何條件,只是洛梅洲從不輕易承諾,一旦承諾了,必一諾千金——”說話之間,牆上的石門軋軋地開啟,風舞影手下的從人從門中魚貫而入,而風舞影卻上前一步,將手腕上戴著的一隻手鐲套在蘇簡的手腕上,接著說:“早就聽聞連影提起過你,說你得了洛梅不傳之秘。我只是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有見地的一名女子,你今日說的話,蘊含了很深的道理,其實舞影竟也一時無法全然領會。若是你早生幾百年,生在立朝之初,相信你一定是如老祖那樣叱吒風雲的女子。”
“其實小兒宗予所想,乃是請你到洛梅洲一會,被我阻住了。不過,若將來有機緣,蘇太傅願意赴洛梅洲一行,舞影必定掃榻以待。”
“這隻骨鐲是老祖風行的遺物,就贈與你,如有需要洛梅洲的,去律水碼頭邊的貨棧出示此鐲,自有人接應。”
風舞影說完,就隨著其他人一道,走入那道石門之中。石門緩緩合上,風舞影在石門之後轉過身來,朝蘇簡淺淺一笑。而石門便終於完全合上。除了面前的一桌殘席,似乎沒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