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會兒,輕輕道:“少軒。”
“師兄今兒的戲沒唱好,明天還是唱這一出,你陪我練練。”
莫青荷笑了,爽快的答應:“哎,成。”
他倆各自取了戲衣,從屋裡走出來,一前一後穿過寂寂的走廊,地上鋪著紅地毯,時間太長了,被磨得光禿禿硬邦邦的,一跺腳就踏起一陣灰塵,戲園子已經清場,電燈泡都熄滅了,昏暗的看不清路,好些刀劍棍棒堆在走廊兩側的陰影裡,綴著紅流蘇,都是兒時最深切的記憶。
轉眼就到戲臺,臺下是空空蕩蕩的座兒,滿地乾果殼兒還沒來得及打掃,沒了聽眾和燈光,戲臺子顯得格外古舊和空曠,大紅綢緞結成的花球從兩側垂下來,四根木柱子撐著臺角。
家裡的小後院再好,也不如這大舞臺暢快,莫青荷往下一掃,覺得骨頭都癢了,兩手一撐,一溜兒跟頭翻到戲臺對角兒,乾脆利落的一停,把胳膊舉過頭頂,前後使勁抻了抻,對莫柳初笑道:“怎麼樣,功夫是不是沒落下?”
莫柳初踱著方步走到莫青荷身邊,對他作了個揖,莫青荷收斂笑容,屈膝回了個福禮,在空無一人的戲園唱開了腔。
演繹過千百遍的動作,拋過千百次的媚眼,時而嬌嗔,時而悲切,那俊朗的書生圍在美人身邊,演的越來越真,眼裡的情越來越濃,將一生的意氣和風流都用在他身上,取悅著他,討好著他,伸開雙手保護著他。聲調抑揚頓挫,穿透昏沉的空氣和浮蕩著的細灰,繞著灰撲撲的木樑,徑直穿進蘇三的耳朵裡。
莫柳初念:“我與三姐乃是患難夫妻,兩番贈銀之恩,至今未報,焉能不來探看?”
莫青荷:“三郎,你的前程遠大,我這薄命之人,果若累及你的前程,豈非為身莫贖之罪,我也不敢望你救我,今朝見此一面,死也甘心,你快快出監去吧!”
而京劇裡有一句俚語:千斤說白四兩唱。有情無情,有義無義,全在那似詠似嘆的說白裡,莫柳初沉吟片刻,念道:“小小前程,怎抵得你我恩愛,三姐,我若不能救你,縱然祿享千鍾,官高極品,又有何用!”
莫青荷驚訝而欣喜,聽柳初唸完,提起一口氣,唱道:“三郎啊!薄命之人”
他突然停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拿眼瞥著莫柳初,搖頭道:“師兄,不用練了,你唱的真好。”
話音帶著回聲,聽起來格外響亮,他語氣自豪:“我就說,莫柳初的小生戲是京城一絕,明兒就這麼唱,我看那老闆還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他臉上的笑還沒有停,莫柳初凝視著師弟純真的眼睛,全身開始輕輕顫抖,他往後退了半步,兩手在臉頰揉了揉,肩膀卻抖得更厲害了。
莫青荷詫異的走到他身邊:“柳初,你不舒服麼?”
莫柳初突然抬起頭,死死盯住莫青荷,目光裡陡然添了力度,黑漆漆的,像潛伏著狼。莫青荷嚇了一跳,本能的往後退,卻被莫柳初一把抱住了。
他顫抖著,近乎痛苦的剖白:“少軒,少軒,跟了我吧。”
“柳初,你別”莫青荷掙扎著,柳初用了死力氣把他往地上按,莫青荷踉蹌了兩步,終於不堪兩肩的重負,撲通一下跪了下去。莫柳初把他摟在懷裡,解開西裝馬甲的鈕釦,隔著白襯衫撫摸他的胸膛,一下下輕輕親吻著他的臉頰,絮念著:“少軒,你是我的,小時候是,現在也是,你必須是我的,你忘了那個沈培楠,回來吧,啊”
莫青荷出了一身雞皮疙瘩,被未經允許的撫摸激生出強烈的屈辱感,他不肯退讓了,腿部猛然發力,向前逃脫禁錮,邊跑邊系鈕釦,衝到戲臺邊緣,手掌在欄杆上一撐,一個利落的鷂子翻身,跳到最近一張桌子上,又咚的一躍落地。
“師兄!”他轉過身,繫上最後一顆釦子,目光灼灼的盯著莫柳初,“我對他, 變不了了。”
他說完就要走,背後傳來古怪的聲響,不知是呻吟還是嗚咽,莫柳初蜷縮著,瘦長的手背爆出青筋,用力攥著額前的頭髮,喃喃自語:“走吧,來不及了。”
莫青荷見師兄舉止怪異,又不敢真走了,不遠不近的站著看,莫柳初抬起頭,擠出一絲笑容,道:“咱倆的戲唱完了,你們倆的才剛開始,走吧,快走吧。”
他的笑容平靜,莫青荷答應了一聲,回頭一看,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他怕司機等急了,猶豫道:“師兄,那我走啦,明天帶雲央他們來聽你的戲。”
柳初不置可否,保持著臉上溫和的笑容,莫青荷心裡還是不大放心,但心想留下來怕又添師兄的誤會,就鞠了一躬,轉身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