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都等不到便衝到房裡興師問罪。
“將軍魘住了?玩笑可不能亂開,我本本分分唱戲,怎麼可能是共黨!”
沈培楠冷笑一聲:“我當你也就是個賣屁股的貨色,原來本事大得很,訓起師弟來道理一套接著一套,這一齣戲唱的是救亡圖存?莫老闆,我的脾氣你知道,上線是誰下線是誰立刻給我說清楚了,興許還能留住條小命!”
莫青荷被他制的只能雙手攥著被衾,仰著腦袋流眼淚,一開口也像唱戲似的拖著長腔,說不出悲憤和委屈:“我沒有,這大半夜的,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往人身上潑髒水麼,將軍憑什麼說我是共匪!”
“道理都是師父教的,他老人家早歸西了,您要問,刨老爺子的墳去!”
沈培楠見他嘴硬,揚手就想扇耳刮子,老劉拎著盞煤氣燈趕緊上前擋,撇著口山東腔勸解:“打不得打不得,隊裡殺人打人還得交代個理兒,這不電報還沒譯出來,把人打壞了可怎麼得了!”
從老劉嘴裡,莫青荷才知道原來自從今夜他和沈培楠回到家,周汝白所在的力行社就發現中共加密的電報一封接著一封,監聽器開足馬力滴滴作響,譯電處工作人員忙得炸了鍋。偏偏共軍換了加密方式,原來的密碼母本統統作廢,情報處折騰一晚上只破譯出一條:“內鬼,速撤。”剩下一串串數字還在辦公室堆著,周汝白耐不住性子,給沈培楠半夜搖了電話。
“汝白下午說起共匪特務,半夜共黨就炸了營,當時可只有咱們幾個在場,不是你還會有誰?難不成是我投了共把訊息放出去的?”
沈培楠擰著兩道劍眉,他本就生的硬朗氣派,有股不怒自威的範兒,一發火竟活生生成了廟裡的怒金剛,莫青荷被他嚇得瑟瑟縮縮,綠綢衣裳裡的兩片小薄肩膀抖個不停。
“那也不能說是我,在場的還有老劉、金嫂和那個周太太,將軍你要審就得審個遍,說不定是那姓周的自己嘴巴不嚴實,這裡說了那裡說,將軍憑什麼全賴在我身上!”
老劉聽見莫青荷說自己,嚇得差點把煤氣燈掉在地上,老臉皺成一顆核桃,忙不迭喊冤:“哎呦喂小祖宗,我好心好意幫你說話,你怎麼一張嘴亂咬人呢!”
“我怎麼就亂咬人了,是與不是都需要證據,沒證據之前,每個聽過這訊息的人都有嫌疑!憑什麼就賴上我是共產黨了,共黨是什麼啊,那是戲裡唱的長毛泥腿子,被抓住了要砍頭的,我哪有那膽子呀?”莫青荷一股腦說完猶不滿意,索性裝樣子又是賭咒又是發誓,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培楠不苟言笑,在部隊裡又習慣了軍令大如山,最不喜被人頂撞,見他們一老一小吵嚷先不耐煩了,沉沉地吼了句都閉嘴,猛地一個起身,單手按住莫青荷的肩膀,另一手利落的掏出槍,咔噠一聲拉了保險,黑洞洞的槍口抵在莫青荷腦門上。
兩人沒想到沈培楠來真格的,吵鬧聲一下子停了。
10、自清
槍是殺器,浸過汗喝過血,槍筒寒津津冰涼涼,被貼住的面板像被一張小嘴嘬著,又像壓了塊千斤秤砣,莫青荷盯著沈培楠袖口的金辮子,整個人被捆仙繩束住了手腳,一動也不能動。
沈培楠俯身在莫青荷臉蛋上摸了一把,因為含著怒,這一點子親暱也讓人分外壓抑,道:“小莫,我是真想留你,但公是公私是私,我容不得有人在身邊動這些小心思。”
“實話說了吧,汝白那條訊息是編出來哄你的,這宅子裡的人除了你都知道原本就沒有什麼特使叛變,你倒是說說,要不是你從中作祟,今夜共黨發出抓內鬼的電報是怎麼回事?”
莫青荷猛地抬起頭,他本想咬死了不承認,聽到情報是假,只覺得心臟像灌了鉛似的猛然往下一墜,掉進腔子深處撿不回來。
與他剛才推斷的一樣,這出情報戲從一開始就是沈培楠親手布的局!
莫青荷的大腦嗖嗖的轉,搜尋一圈卻發現沈培楠的試探毫無破綻,他跳進黃河也沒法洗清。
眼睛珠子一滾便換了策略,一雙水汪汪、清凌凌的黑眼睛,帶著幾分楚楚可憐的神態望著沈培楠,他答道:“周先生的話我轉臉就忘了,那什麼共黨我更是摸不著頭腦,將軍要殺便殺,橫豎青荷是沒有親人的,冤死了也吭不了一聲。”
說著抓住沈培楠握槍的手,食指直伸進他暖熱的手心裡,悽然道:“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您信麼?您從一開始就懷疑青荷,即便今天我能證明自己清白,以後也擋不住將軍一次次的排查,您不信,就按您的法子辦吧。”
莫青荷垂下眼瞼,水銀似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