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黛揚眉,卻自輕飄飄道:“呀!這個卻是妹妹粗心了,不意數年不見,姐姐竟變得這般生疏、客套。竟連座也須人讓了!”早些年,金後曾在廣逸王府為客過一段時日,因她一直存心與遠黛競個高低,所以一貫與遠黛互不相讓,似讓座這等衝突更是時時發生。
金後在言語上頗碰過幾次釘子後,也便再也不提這些,見了遠黛,便索性反客為主,心中也常以為得意,卻不料幾年之後。竟又被遠黛嘲諷了去。
眸光冷然的掃向遠黛,她也不言語,便在一邊坐了。如此一來。二人卻是主客分明,反顯得遠黛要高了一分,好在遠黛雖是不肯示弱於她,但也無意在郢都太煞了她的威風,見她坐下後。她便也起了身,在金後對面的椅上坐了,算是各讓一步。
見她如此,金後原本陰冷的面色便也微微緩和了一些,仍自端正坐著,並不言語。
這當兒。繪春也已沏了茶送來。侯她上過了茶,遠黛這才開口道:“繪春,你在外頭守著。我與皇后娘娘數年不見,正欲好好敘舊一番!”繪春聞聲,少不得抬了眼去看遠黛,眼中隱約的有些擔憂。遠黛見狀,少不得衝她輕輕搖頭。示意她不必擔心。
及至繪春去後,坐於遠黛對面的金後忽而發出了一聲長嘆:“不想今生還能再見到你?”這話此刻從她口中說出。無由的竟帶了軟弱與傷懷,才剛咄咄逼人的氣勢一時無存。
遠黛為之默然。她與金後之間,說到底,也不過是當年兩個都被寵壞了少女之間的一些小小別扭,大不了再摻雜一些少男少女間的青澀情意,至於長輩們的恩怨情仇,對於她們而言,雖是存在,也不過是隔靴搔癢,並無切膚之痛。至於石傳鈺,從她選擇了百里肇的第一天起,她便再沒有立場去爭什麼,更遑論如今她已徹底放下。
語氣陡然一鬆,她輕輕的嘆了一聲,徐徐的道:“你知道的,我已嫁了人了!”她心中雖仍是不願在金後面前稍退半步,但這一句話,卻已表明了她無意相爭的立場。至於金後信與不信,那便是金後的事,與她無涉,她也不屑於再去多說什麼。
“我聽說了!”金後應著,看向遠黛的視線卻是複雜異常:“我只想知道,你為何還要回來?”畢竟是自小相識的,遠黛的性子,她又怎會全無瞭解。她只是不明白,不明白遠黛為何要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回來。四年,她熬了整整四年,眼看著前方已現曙光,卻因著她的回來,陡然變回了原先的模樣——了無希望,不見五指的深黑。
淡淡看她,遠黛面上無喜無怒:“我為什麼回來?你不知道嗎?”正如金後對她熟悉一樣,她對金後也是瞭解的。金後雖非善與之人,卻也並不莽撞。她既來了,又知道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自然不會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事實上,在遠黛而言,她是不願這個時候回來的。在她原先的打算中,她是要再過數年回來的。她其實並不喜歡打無把握之仗,尤其是如今她手中也有足夠的籌碼。
然而石傳珏的出現,卻讓她知道,若不想連累百里肇,她就得回來。這一生,她沒拖累過人,到如今,自然也不會。所以,她毫不猶豫的主動向百里肇提出回來的請求。
只因為她知道,若是她不提,百里肇就不會點頭,不管南越方面提出怎樣的條件。然而結局不會變,早早晚晚,她總是要回郢都一趟的。也許她可以等,等到有一天,再拖不下去,再委委屈屈的走。但她不想,與其拖泥帶水,不幹不脆,倒不如爽爽快快的來走一遭。
她不喜歡瞻前顧後,斟酌局勢,那樣會讓她覺得,自己彷彿是一塊籌碼。於她而言,籌碼這樣的身份就是一種侮辱,不管這塊籌碼有多麼的重,也只是一塊籌碼而已。
只是這些話,她自然是不可能對金後說起的。
良久的沉默著,最終,金後慢慢的道:“你可是想告訴我,你仍是我最大的敵人?”她的語氣復又變得冷沉,看向遠黛的眸中已現出了冷冷的寒光,凌人的氣勢幾乎令人窒息。
然而這一套,顯然是無法嚇住遠黛的。若無其事的一笑,她淡然的道:“你我之間,是敵是友,只在你一念!若為友,我會盡為友之道;若為敵,我也不憚!”她的語調柔和平淡,神情恬淡自如,說出的言語,卻似出鞘的利劍一般,寒芒四射。
“不憚?”金後忽而“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若在四年前,你說出這話,也還罷了,但四年後,石青螺,你不覺得,這話從你口中說出,有些太可笑了嗎?”
四年前,廣逸王石廣逸猶在人世,他這一生,交遊廣闊,幾乎可稱得是恩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