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面上有什麼冰涼地遊弋她已感覺不出來,只忽然聽到那人近在咫尺的呼吸聲,凌亂,毫無章法。
是不會武功的人?在陷入完全的黑暗之前,有什麼東西溫熱而顫抖地覆到她唇上,而她昏迷前最後聽到的那聲“寒煙”,似乎帶著莫大的激動與狂喜
費思量(二)
六年的時光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這眉這眼與午夜夢迴之時分毫不差。
只是自己,卻因為太久的等待而蒼老了很多吧?
他貪看昏睡那人的容顏,看多少遍都還覺得不夠。捨不得移開眼啊那日在懸崖之上,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便讓自己生不如死了整整六年。
她的眉似乎動了動,他心下一跳,修長的指已經不由自主撫上那人眉頭。
從眉而下,到緊閉的眼、挺翹的鼻、微抿的唇,皆顫抖著一一撫過,先以指,再以唇。
強抑了經年的渴望一旦開閘便再難控制,腦中已混沌一團無法思考,他輕聲喘息著,火熱的唇順從慾望沿著精緻的鎖骨一路往下
直到一隻冰冷的手扣住咽喉。
他呆了下,視線緩緩順著喉間那隻白皙纖細的手上移,對上一雙怒火灼燒的眸。
這雙眸,曾經微笑看著他,憂傷看著他,心疼看著他,落寞看著他。
那日青楊樹下,她雙臂環著他脖頸妖嬈淺笑,翦翦雙瞳映入身後漫天雲彩,流光四溢明麗不可方物。
這樣美的一雙眼啊他想了六年,唸了六年,魂牽夢縈了六年。
“寒煙”這一聲呢喃入心,僅僅這樣望著她便似要痴了。
她亦不動神色與他對峙,怒火退去,眼中慢慢只剩冰冷和考量。
指下扣著的脈搏激烈跳動著,那人卻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懸於一線,只一直目不轉睛望著她。
那眼中的熾熱和痴狂,是她曾經渴望到連呼吸都疼痛的。
江傲炎愛她。
她眉目微揚,這個突來的認知還真他媽可笑。
她活著愛他,他棄之如蔽履。等她死了,他卻突然愛她了?
有了武林盟主不夠,還要跟朝廷勾結更上一層,有了嬌妻美妾不夠,還得連火辣的情人一起收了才圓滿。
失去之後,是懷念她默契無間的合作,奔放熱烈的床第之歡,還是默默奉獻的一往情深?
吾之思佳人,輾轉不可得,思之慾狂。原本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現在卻輾轉不得,怎麼能不思不狂?
她唇邊泛起一絲幾不可見的諷笑,慢慢收回手,徑自合攏敞開的衣襟下床。
殺了他,她還嫌汙了自己的手。
“寒煙!”走到一半,衣服袖子被人扯住。
她看也不看他,冷道:“江盟主,影煞門的寒煙六年前在斷木崖已被你一掌擊斃。有些陳年舊事還是藏著掖著的好,抖出去的話大家都難做人。”
江傲炎沉默一刻,低聲問道:“你要去哪裡?”
她懶得回答,用力想扯回袖子,未果。
那人的力氣很大,大到幾乎要將她袖子生生扯下一截來,她扯了半天終於不耐煩道:“江傲炎,我在旭日山莊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蘇某對你半點意思都沒有!這天下的女人是都死絕了嗎!你何必非要糾纏我!”
就那樣維持著原樣不好嗎?起碼她關於過去的記憶中還有那樣一位溫文爾雅的小公子,雖然他不愛她,但是在她黑暗的殺手生涯中,那個人是最長久的溫暖和安慰。為什麼非要把這些美好都摧毀!
他聞言完全怔忡,滿目都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彷彿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心中像被人拿小刀剜著,一刀一刀,深深的長長的,從小痛慢慢變成劇痛。挖心噬骨也不過如此了。
她的話雖狠,漠不關心的眼神卻更讓人絕望。
他全身的力氣都在瞬間被抽空,最後的力量全部凝結在握著她袖子的右手上——心中有個念頭很清晰,不能松,絕不能松。
若是鬆了,她一定頭也不回地離去。
她曾經跟這個人那樣親密過,雙方只需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
雖然他極力隱忍著,但此時眼中的震驚與傷痛根本藏無可藏。
她心中當然不會無動於衷,就算無法再愛,那些並肩作戰的情誼和關懷也無法抹煞。
她並不想傷他,但是,若不對他狠心,就是對自己跟思卿狠心。
別無選擇。
他過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