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均惦著那鸚鵡,恐它萬一飛走,或是受一別的惡烏侵害,沒等天亮,便已爬起。
出洞一看,眾山民如死豬一般,一個個把身子鑽在粗麻袋內,躺臥在石地之上。仰顧鸚鵡,不見蹤影。天上星稀月淡,東方已有曙意。山人身前防獸的野火圈子尚未全滅。縱將進去,叫王淵伸手將眾中一個頭目搖醒一間,說是半夜裡睡夢中聽見幾聲山鬼叫喚,驚醒睜眼看時,天上月亮正被雲遮,好像看見一條鬼影,捧著一個長東西,在那邊崖頂上飛跑,晃眼閃進樹林裡去了。一同驚醒的還有兩個同伴,都害怕山鬼吃血,沒敢再看,把頭縮排袋內,拉緊袋口,不敢出頭,一會便睡著了。耳聽鸚鵡在樹上連聲急叫,沒聽出叫些什麼,也不曉得甚時飛走,想是找吃的去吧。二人一心惦記鸚鵡,也未留意別的。
跟著呂、王等三人醒轉走出,天已微明。那山人頭領忙把眾山民喚醒,忙著取水,各用早餐。往洞內取出背子挑架,扎捆行李,給牲口上料,準備起程。山人多是各不相顧,自我自己職司,誰也沒留心到同伴有無短少。呂偉、王守常雖然老練細心,起身忙亂,眾山民紛紛奔走,此去彼來,相貌打扮十分相似,一時點數不清,山人俱都湧躍從事,又無什麼異狀,也就忽略過去。直到將要起身,呂偉進洞看有甚東西遺落無有,忽聽洞外王守常、靈姑等驚叱之聲,忙即出洞查問。原來眾山民吃罷糧肉,各找各的背子,待要起身。王守常正引王妻解手回來,忽然發現多出一個背子,沒有人背。靈姑、王淵任務本是押隊和分配眾人勞力,因惦記那隻鸚鵡,四下登高張望,無暇及此。這時聞聲縱落,一點人數,才知少了一名。分別一問,眾山民才想起失蹤那人昨晚隨眾好好安歇,今早起來卻不曾見他,答語甚是顢預。只內中一人說昨晚與他睡得最近,睡前還曾說笑。
半夜裡好似先聽他在耳邊一聲大叫,人正困極,沒有答理,後來也被山鬼叫聲驚醒。此時不見,定被山鬼捉去吃了血了。
眾山民聞言,個個害怕,立時一片驚噪。氣得靈姑劈臉啐道:“怪物都不怕,怕什麼山鬼?不是偷懶逃回,定是走到別處去,把路走迷,一時找不到了。再不就是傷了我們的鸚哥,怕我殺他,逃走了。你們還不快去找他回來,莫非這山背子留給我背麼?”
山民頭領見她發怒,戰兢兢地答道:“我們就死,也不敢偷懶,半路逃回,寨主先要了我們的命了。昨天老仙客說不許再打鳥,怎還敢打仙娘心愛的鳥?我們走路會看星宿,怎麼也不會找不回來。他定是被山鬼吃血去了。背子再多兩個,也可揹走。只是山鬼厲害,吃人的血都是雙的,定還要來找那一個。今晚落夜,求仙娘、老仙和我們在一處睡,不敢分在外頭睡了。”眾山民也搶著紛紛應和。靈姑聽他語無倫次,越發有氣,方要喝罵。呂偉走出,問知就裡,忽然想起多環族人結仇之事,暗道:“不好!”剛把眉頭一皺,心中尋思,忽見鸚鵡由左側崖頂天空中飛鳴而來。靈姑、王淵大為欣慰,忙舍山人,迎上前去。
鸚鵡晃眼飛臨二人頭上,方以為它下會下落,誰知鳥翼一側,竟自翩然飛下。靈姑忙把手一伸,輕輕落在腕時之上。靈姑一面撫弄它的雪羽,一面問道:“你飛往哪裡去了?叫我擔心一早晨,當你不回來了呢。吃東西沒有?餓不餓?”鸚鵡這次卻答:“餓呀,餓呀。”靈姑方欲去取食,王淵見鳥一到,早飛也似跑回,匆匆向糧袋食盒中抓了幾大把,用衣角兜了跑來。靈姑令放路旁平石之上,隨走過去。鳥似餓極,立時縱去,一路亂啄,只撿那素糧吃,葷的一口不沾。王淵又給取了點水來,鸚鵡連飲了幾口才住。
這時眾山人紛紛跑來觀看。靈姑恐驚了它,正要喝開,忽聽鸚鵡又連聲叫道:“人在那裡,人在那裡。”靈姑見它並不似畏懼身側眾山民,方要問它何意。呂偉心正愁慮,見靈姑只管調弄鸚鵡,憨不知愁,招得眾山民話未說完,全跑過去看新鮮,欲和靈姑商談分人尋找。忽聞得鳥叫與昨晚睡前所聞一樣,不禁心中一動,暗忖:“此乃靈禽,相隨不為無因,況又深識人意,能飛高視遠。何不命它代為查探失蹤山民下落?”忙介面問道:“我們昨日半夜不見一人,你乃通靈之烏,路上飛來,可曾看見他麼?”鳥便偏頭向呂偉,重又叫道:“人在那裡,人在那裡。”呂偉聽它叫聲一樣,又問道:“你說人在那裡,是我們丟的那山人不是?”鳥又叫道:“是山人呀,是山人呀。”呂偉父女聽出有點意思,又問道:“這人現在何處?你引我們去找他回來好麼?”一言甫畢,那鳥答得一聲:“好呀。”便自飛起。呂偉便命靈姑帶了兩名健壯山民,各持弓矢刀矛,隨同前往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