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友仁夫妻對坐談話,又提起元兒無音信之事,正在思子情殷,忽然老長年裘老二飛跑進來報道:“元少爺回來了,還同了一個體面小姑娘。”言還未了,友仁已聽得門外喊:“爹爹!”果是元兒同了一個容顏極美,平常人家裝束的少女。元兒進來,放下手中包裹,先向友仁夫妻跪下行禮。喜得甄氏心花怒放,忙將二人攙起。也不暇細問經過,先喊長年:“快些打水與少爺小姐們洗面,叫伙房安排吃的,晚飯煮臘肉豆花。
並派人到學裡去把小少爺們接來,說他哥哥回來了。”一面又把南綺拉到懷中,看了又看,向元兒道:“你這姊妹也是方家的麼?怎會一個人同你來此?”元兒見旁邊丫頭傭婦鹹集,不便明言,便支吾道:“兒子和南姊走了許多路,緩緩氣,少時人靜再說吧。”
友仁見他紅著一張臉,吞吞吐吐,便把丫鬟僕婦們支了出去。
元兒見房中無有外人,重又跪下,請了罪。然後起立,從入山遭險、為山虎所困絕糧說起,直說到萬花山訂婚,奉命下山。因見南綺雲裳仙據,恐驚外人耳目,下山時,特地飛向城市中將自己那粒寶珠當了數十兩銀子,買了一身常人衣服,與南姊更換。又一同飛向近縣,僱了轎子回來,向父母請安稟告,與南綺正了名分,然後一同出外行道。
只瞞起甄濟為好人引誘,入了邪道一層,以免甄氏聞之傷心。
友仁雖是禮法舊家,知道元兒身具仙根,與常人兩樣;又是仙人主持婚事;再加南綺端莊淑雅,美如天仙,知非塵世中人。佳兒得此佳媳,喜歡都喜歡不過,哪有絲毫責怪之理。當下便由友仁傳語全家,說南綺是個詩書世家的孤女,幼失父母,寄養方家,由方母與老師為媒,因方母有病,山中不便置辦,元兒又未告父母,特命隨了元兒回來,稟命完婚等語。友仁鄉居多年,與戚友素少往還,又是存心不事鋪張,故喜訊傳出去,只有一些左近的鄉族鄰里來賀,人並不多,除驚新娘大美外,俱都不疑有他。當下便由友仁夫婦為他二人擇吉合巹。
元兒原打算回家稟明父母,正了名分,少住即去,偏有這許多俗禮糾纏,少不得還要耽擱些時日。後來一想,自己久違定省,此去一別,至少又須一年半載才得歸省,正好藉此承歡幾日,也就不再置念。
轉是南綺雖然生自仙家,紅塵尚是初到,見了人世上許多物事,俱覺新奇。又加甄氏愛憐體貼,勝逾親生。兩個兄弟天資也都不惡,因聽母親說新嫂嫂是仙人下凡,南綺又天真爛漫,常用法術變幻,逗引小兄弟們取樂,因此一下學便糾纏不清,甚顯親熱。
雖循俗禮,在未拜堂以前,不與元兒相見,倒也不覺難耐。
依了甄氏,愛子初歸,又有這麼天仙一般的美媳,恨不能把吉期拖得遠些,多留些日子,才稱心如意。還是友仁知道玄門教規素嚴,恐耽延日久,誤了師命,強主持著將吉期提早,擇定月中。等二人完婚,過了滿月,再借元兒送媳婦歸寧為名,出外行道。
元兒在鄰縣當去的一粒寶珠,也著人去贖了回來。元兒結婚那日,自有一番應有文章,全家只說是一雙兩好,誰也料不到二人仍是名色夫妻,始終同床異夢。
光陰易逝,轉眼滿月。友仁因元兒此次出外積修外功,少不得要力行善事;還有路上用的盤川,也須帶富足些。便和甄氏商量,將家中積年存備的一些餘金,命人換了金條,與元兒帶在身旁備用。甄氏心疼愛子,還要和上次出門一般,要他帶些路菜起身。
友仁笑道:“他們已能和羅妹夫一樣上下青天,飛行絕跡的了。此去山行野宿,隨處皆可安身。那金銀如非帶去做好事,都無用處。元兒揹人和我說,離家百里,行囊便須丟卻,要帶好些東西去,不過形式而已。還帶這些累贅東西則甚?你沒見元兒還不怎顯,新媳婦吃我家的酒飯,只沾一沾唇應景麼?”
說時,元兒見南綺站在甄氏身側,抿著嘴直笑,猛想起父母雖因那年服了羅姑丈所贈靈丹,從無病痛,畢竟漸入暮年。也朝峨眉默祝,取了幾粒靈丹,與友仁夫婦服了。
又因回來那日,南綺曾將帶來的萬花涼露取了幾滴,和了山泉,遍飲父母弟兄。個個讚不絕口,說是服後口中甘芳,心清神爽,要將那一葫蘆萬花涼露全都留給父母。甄氏知是元兒夫婦長途中的飲料,執意不肯,小夫妻再三勸說,才勉強留了半葫蘆。這臨歧話別,老少個個依戀,又耽誤了大半天,才行分手。
元兒、南綺拜別出門,先坐家中備的小轎走向鄰縣後,便藉詞改坐船走,打發掉轎伕。走向無人之處,將行李拋棄。仍帶了來時包裹和應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