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悲慼慼而又空空洞洞的,象從痛徹肺腑的奈何橋上才分離,她不甘地、陰緩地、悠冷地、無限深情的依依歸來,不捨地忘我地對著離去的童軒叫著:“童軒!童軒!童軒!你歸來啊,你歸來啊!我和孩子在等你啊,等你啊!”翻來覆去的哪幾問,她是執著一念這樣叫的,也是這樣傾盡全力,痛徹肺腑又發自靈魂深處這樣叫的。
每一次夢中醒來她都聲淚俱下,每次夢醒都會使她渾身顫抖抽搐,每次雜亂的夢中醒來,床上總會湊過愁苦哀傷的母親的那張臉。
孩子,是的,孩子,真是一語點中夢中人,惠如惶亂地迫急地用手輕撫了一下腹部,沒有尷尬,沒有羞怯,有的只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責任和關切,並面對一切磨難的準備。
“惠子,你聽我說,”蔚槐用手輕攬著她,把她散亂的頭髮理理,“人來世上走一回,時間是短暫的,你算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十年才三千六百五十天,一個人活上七十歲的年紀才二萬五千五百五十天,二萬五千五百五十天啊,這是一個多少短暫的歲月!何況現代的各色病在增加,人類的平均年齡還遠遠達不到這個七十歲的年齡,生老病死不均勻,苦和樂也不均勻,誰都希望得到很多很多的快樂。孩子,不能沒有快樂的童年,不能抑制孩子所需父母的天性;沒有父親的日子是一片殘缺的天空,那會扼殺孩子天真爛漫的童年!答應我,讓我、照料你,行嗎?”他哀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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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童年是伴著兒時怯弱的心理,伴著媽媽的淚水長大的!媽媽在她四歲時就守了寡,既當爹又當媽,遭受了很多流言蜚語,這種世俗的東西並沒有把她壓垮,她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女兒身上,盼星星盼月亮,眼巴巴用心血灌澆哺育著她長大。很幸運,她遇到生命中能夠呵護她,關心她的兩位好夥伴童軒和蔚槐。
而她,而她,竟用鋒利、刻薄、粗魯的語言傷害他。
是呀,她是在沒爹的苦水中泡大的,她的生活空間原本就是殘缺的天空,雖然母親付了全部的心血去愛她,育她,但沒有父親的日子,母親柔弱的肩永遠不能夠給她撐起永遠的睛空,她的生活裡多陰霾。媽媽在世俗的閒言碎語中徒增的只是無奈的眼淚。她給予惠如的愛,在世人眼裡只不過是用綿絮編織的網,一陣風雨就可以把母親的精心呵護撕碎,浸沒。母親,女人,永遠是社會最柔弱的一部分,沒有男人呵護的女人擁有的更是一個殘缺的天空。
突然間她為自己無端傷害蔚槐而感到內疚,為自己的意外之舉呆怔,為自己作繭自縛的愛大大地傷心。她眼淚盈盈地愣傻著,用無助、哀愁、痠痛的眼光看著蔚槐。
恍然間,象做夢似的她被他輕攬著拖到車上。他在一邊坐定,手壓著方向盤,靜靜地盯著前方,柔和、細膩、誠懇地說:“惠子,我知道你忘不了了童軒;是的,我也忘不了了童軒。他是我們的好夥伴,他莊重、深刻、涵養深厚而又不乏幽默的一個好男人。但他卻就這麼去了,他是那麼年輕,開朗。我們婉惜他,替他垂淚嘆息,我們多希望他活下來,那怕付出一切代價,因為我們不甘心啊!真象他對死不甘心有時命運對抗不了自然”停了一下,他專注地說下去,“惠子,別傻!別拒絕我!你難道忍心看孩子再受你已受過的罪?你的母親已太苦,她肯定不希望你再受寡居的孤獨之苦。你就看在童軒臨終的囑託上,看在你母親的一片苦心上,看在你和童軒這唯一的骨肉上,嫁給我,讓我來補償你,照顧你,保護珍重童軒這一點骨肉也是我們大家的孩子吧!”
他靜靜地說著,憂鬱的眼睛裡慢慢又帶進了哀痛,他追念著傷感地說:“我和童軒自幼就有兄弟般的友誼和親份,我們一起下河,一起揹著書包上學,一直到中學畢業。高中畢業後,他參軍了,但我們一直電話來電話去,或者郵信往來,保持著童年的友情,我們是最對脾胃最能說到一塊兒的好朋友,好哥們。一見面,總是你擂我一拳,我拍你一下,有時較手勁,有時又摟著抱著戲謔著胡說上一通,那份親切、無忌,那份真誠,那份熱乎勁兒是再也回不來了,感覺那份友情象做了一個夢,一個成長的夢,一個快樂的夢,可是可是那一切一切已經隨風而去,再也不會重現了”他無限傷心地說,一股悲楚的情緒湧上心頭,他咬了一下嘴唇,想掩飾自己,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但終於還是說不下去了。
他的嘴唇有些抽搐,眼睛溼漉漉的,嗓子裡帶著一些顫抖的餘音。少傾他又重新燃上一隻煙,深深地吸一口,吐出一個濃濃的,清晰的大圓圈,那個菸圈在月光下如天邊的黑雲般,霧氣騰騰地向遠處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