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今夜喝醉的情況下,得以成功。有溼潤的液體滴落在青青身上,她怔了一下,發覺這不是夫君的汗水,而是夫君的淚水她的夫君,一邊雲、雨,一邊落淚,一邊落淚,又一邊微笑是何種複雜而痛苦的情緒,讓她的夫君能有如此矛盾的行為?青青不知道他的心思,然而,她卻知道,隨著這一切的結束,她的夫君酒醒了。
只有她清醒的夫君,才能如此落淚的微笑。
“你還好嗎?”豔陽讓青青躺在他的胳膊上,一邊為她整理凌亂的青絲,一邊在她耳邊輕輕的發問。
青青點了點頭,默默的躺在豔陽懷裡,胳膊摟著他的腰身,手觸碰在他後背那些傷痕之上。在他的背上,有百花圖的烙印,有皮鞭的疤痕,有好幾處烙鐵的痕跡,也有刀刻的、染墨的“罪”字。
“你現在還疼不疼?”青青問,手指從豔陽的後背挪到了他的胳膊,又挪到了他的胸前。
在豔陽的雙臂和胸前,都烙著奴隸的烙印,那些觸目驚心的“賤奴”字樣,是豔陽這一生都不可能恢復的疤痕。
“這些傷痕?”豔陽輕輕的反問,不知自己的小妻子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但他依然說道,“不,不疼即使烙上去的時候,其實也不大疼的。”
青青抿了抿嘴角,將身體與夫君更靠攏了一些,她將頭埋在他懷裡,道了一句:“在我跟前你何必,還如此堅強。”
豔陽溫柔的笑了。
這是個完全不必回答的問題。他是男人,經歷了這麼多坎坷辛酸,他理應是堅強的;他是她的夫君,他要為她擋風遮雨,他當然得是堅強的。再說,這一身的傷已經足夠礙眼,他若是如實告訴青青這些傷很痛,他怕會讓自己這悲天憫人的小妻子難過。
她已經為他痛苦了這麼久,他不該再讓她難受了。
“傻姑娘,”豔陽柔聲說,低下頭,吻了一下青青的額頭,“如今,一切都過去了,別再想它,好不好?”
青青沉默了一下,隨後點點頭,低低的“嗯”了一聲,卻伸出手把豔陽摟得更緊。一切苦難都過去了,夫君的罪孽贖清了,夫君再也不是屬於他人的奴隸,夫君終於能夠陪在她身邊了。她緊緊的摟著夫君的身子,感受夫君這纖瘦卻結實的觸感是的他終於能自由自在的陪在她身邊,他們終於能像正常的夫妻一樣,無拘無束的生活了。
還有什麼,是比自由更好的嗎?
翌日天還沒完全亮透,豔陽和青青就已經出了柱國府的西角門。
這是他們昨晚商量好的。豔陽知道,以雪夜和香兒的個性,今日離別,怎麼可能不送他們?又怎麼可能不附帶銀兩禮物之類?雪夜和香兒的相送,豔陽受不起;他們相贈的東西,豔陽更不能要。
他,是為他們贖罪的,能得到他們的原諒和放行,已經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禮物和最好的送別。隨身的盤纏早已足夠他二人花銷,豔陽已經能夠自食其力,除了最後一份難捨的情感,其他的,他什麼都不需要。
當豔陽把最後一枚鑰匙留下,當青青輕手輕腳的把西角門重新鎖好之後,站在柱國府外,兩個人凝視著這扇硃紅的大門許久許久——最終,豔陽摟了一下青青的肩膀,兩個人默默的離開了這熟悉的街道。
“就這麼走了阿奴起來後,也許會哭的。”青青對豔陽說道,此刻他們已經離開了柱國府的王室禁地,她最後一次回望那莊嚴肅靜的街道。
“明年除夕,我們還會回來的。”豔陽說,誠然,他與青青一樣,已經料想到了阿奴會因為沒送別他們而失望哭泣,但他剋制了自己回望街道的衝動,眼睛看著前方早起忙碌的百姓們,不再回頭。
快走到城門的時候,他們路過了處斬犯人的刑臺。此刻正有幾個衙役在清理刑臺、擺放刑柱——今日是罪犯盧孝傑被凌遲處死的日子,雖然豔陽並不想看到昔日的老師最後那支離破碎的屍體,但他依然與青青站在不遠處,看著那些衙役佈置刑場。
發覺夫君的臉色有些蒼白,青青體貼的握了握他的手。
她不知是否該感謝當年王爺的決策,如果王爺沒有把豔陽留在王府贖罪,而是繼續讓他與盧孝傑在軍營服役,豔陽是否會繼續被盧孝傑的思想荼毒,進一步跟著盧孝傑踏上這不歸路?誠然,豔陽在王府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每兩個月就要受一次大刑,甚至瘸了一條腿,可是付出這些代價,卻挽回了她夫君的一條命這是否,就是福禍相依呢?
豔陽感受到了青青無言的慰藉,他垂下眼來,對她露出一個安慰的微笑,說道:“走吧,早些出城,挑一個寬敞些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