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嚴肅,直視少年,少頃,他哈哈一笑,拍著少年的肩膀道:“你太小了。”說完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少年沒有追過去,他目送左驥遠去,便又躥回到樹上,找個合適的姿勢躺下,將斗笠半遮在臉上,依舊輕吟《從王徵》。
“驪駒馳雪漠,慷慨蕩山阿。玄衣復玄甲,金羈與金戈”
歌聲飄入左驥耳中,少年來歷不明,他不能輕易將他納入軍中,況且他們雄兵二十萬,也不獨缺一人。但平心而論,這首從青山碧水間飄然而出的戰歌,聽不出壯烈,聽不出豪情,卻有一種心胸可容天地而不取一毫的淡泊,令人折服。
前方依舊是炎炎烈日,清泉般的歌聲卻漸行漸遠了。左驥用力握了一下韁繩,心中輕吟:平城破虜戰猶酣,馬革裹屍安可惜?男兒從王旋,意氣正風發。
這樣取巧的出場方式倒並非傾之所創,而是得自初塵的啟發。
那還是在春天,庭中的櫻花開了一樹,初塵鬧著上樹玩耍,傾之拗不過她,只好將她抱到了樹上,找了處枝幹粗實,又多支撐的樹杈將她放好,囑咐她不要亂動,自己則隨意撿了根能承體重的樹枝躺下。透過粉白色的櫻花,和煦的陽光照在臉上,一片暖洋洋的疏懶愜意,而不像現在,需得用斗笠遮住刺目的強光。
初塵見他躺在樹上,吞聲一笑。傾之坐起來,問她為何發笑,她便說想起了一個很老的典故。那典故說海都有名士,求仕不得,便在海都王的車攆經過時,臥於大樹,高唱招賢歌,後得重用。
講完掌故,初塵便笑著總結說:“你若有天想出名了,就也跑到樹上去唱歌。”那輕描淡寫的語氣和慧黠的神情彷彿隨便什麼人爬到樹上扯一嗓子都能封侯拜相,高官厚祿似的。
傾之看出她在取笑,便回她一句,“我不已經在樹上了嗎?”也是對被“逼”帶她上樹的小小抱怨。
“那你唱一曲啊。”初塵得意的扳著身旁的樹枝,無意間搖落櫻花如雪,更襯得她一笑百媚,美麗絕倫。
雖然眼前鮮膚何潤,秀色可餐,但傾之仍是十二萬分後悔勾起了初塵聽他唱歌的興致,他皺了皺眉頭。
“下面又沒有誰的車攆經過。”不唱。
“可上面有渤瀛侯的女兒呀。”唱吧。
一個想著雖然自己的嗓音著實不賴,但對著初塵,若讓人聽見看見,怎麼都像是在唱情歌;一個卻正在興頭上,非要聽傾之一展歌喉。兩人爭了半天,傾之到底沒唱,只被初塵罰了次日陪她騎馬踏青。
傾之躺在樹上,恍恍惚惚,睏意襲來,心想著,當時就算唱了,就算被人瞧見了又如何?只要她開心就好。現在他不在,該沒有人陪她上樹了吧。六七月間淡紫色、玉白色的梧桐花開得正盛,初塵從櫻樹上下來的時候,還興致勃勃的約他一起看梧桐呢。不正是眼下的時節?他卻是爽約了
“你打算在樹上過夜嗎!”樹下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氣急敗壞地叫嚷起來。
傾之從樹上彈了起來,伸手抓起破曉跳了下去,上前兩步道:“大哥,二哥。”此時左驥領的左翼先鋒早已走遠。
去罹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理傾之;行已卻似鬆了口氣,說道:“我們等了許久都不見你回去,還以為你出事了呢。”約好了傾之去見左驥,他和去罹在樹林等著,可傾之遲遲不歸,著實令二人擔心了一番。
傾之理虧在前,並不辯駁,只作個揖,賠罪道:“有勞兄長掛心。”
行已扯扯去罹,後者瞥了傾之一眼,嗯了一聲,算是受了他的禮,不生氣了。
行已笑笑,算是揭過這小小的不悅,轉問傾之道:“你見到左驥了?”
“嗯,”傾之道,“我雖不能詢問他的姓名,不過看衣甲、年齡和在軍中的地位,應是左都次子,此次南征的左翼先鋒不錯。”
行已點點頭,去罹卻納悶道:“不覺得奇怪嗎?兵貴神速,左都一旦接到詔命應該日夜兼程南下破敵才對,這都快一個月了,怎了連先鋒軍都還沒跟敵人交上手?”這也使得他們坐觀形勢的打算完全落空。
傾之沉思片刻,如實道:“不知道。”
去罹眼眸微眯,瞄著自己的三弟:這世上還有你不知道的事?
傾之眨了眨水亮的眼睛,煞是誠懇:我又不是神仙,洞悉天地,無所不知。
然而去罹是不會相信傾之的,無論後者作出多麼無辜的表情。
好吧,傾之承認他確實有一種還算合理的推測——“除非”他捏捏下巴,“除非左都並沒有及時接到詔命。”至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