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生母隔了十五年的距離,哪怕是從來不對他笑一笑的薄清揚,他都沒有這種疏遠感——畢竟那是他認定了十五年的親孃。
“你父親應該很高興吧?”樂昶忽問。
今朝不知為何樂昶岔開話題,只是順著道:“失而復得,倍加珍惜。”
樂昶笑道:“你一生下來就被從母親身邊抱走,有疏離的感覺並不奇怪。可你想過母親嗎?她這十五年或許沒有一日不思念你,對她來說,你也是‘失而復得,倍加珍惜’。你覺得不真切,或許只是因為這種‘珍惜’太過美好。”
太過美好今朝心頭浮起幾個字——“患得患失”。於是,瞭然。
閒池閣是丹陽衛在鈺京的秘密據點之一,也是京中有名的溫柔鄉。在外人看來潔身自好而成癖的玉廷王花傾之正輕車熟路地翻著閒池閣後院的圍牆,乘著夜色,翻上二層閣樓。
傾之推門而入,見初塵墊了兩個枕頭倚著打瞌睡,他知自己與駱非攻不知不覺談得晚了,恐她早已等累,便自解了衣帶上床,手臂隨意攬過她的肩頭,初塵睜了睜眼,換個舒服的姿勢趴在傾之懷裡。
“你猜我去見了誰?”傾之俯在她耳邊問。
“嗯,誰?”
“駱非攻。”
初塵想了想,毫無印象,“我又不認得。”
“你見過。”傾之笑道。初塵坐起身來,疑惑地看著他。傾之解釋說:“你第一次來鈺京時,下水救人,有個書生借給你衣服穿。還記得嗎?”
“是他?”初塵驚訝。
傾之也坐起來,“他如今在朝中為官,是個相才。我們今日深談了一番。”
初塵聰慧,即刻明白了傾之的弦外之音,“你打算安排妥當,全身而退?”
傾之點頭,拉起她的手,輕輕撫摸,問道:“我與你放舟江湖可好?”
尋一處明湖青黛的山水,男耕女織,種桑種麻,春事田疇,冬獵狐兔。沒有紛爭,沒有仇恨,只守著相愛的人粗茶淡飯,閒度餘生,看燕南北、花開落。孩子們尚還年輕,願意闖蕩便仗劍策馬、行走天下,心戀田園便春種秋收、侍奉父母。結廬山中,要四合的院子,與大哥、二哥、還有小花兒三家同住。屋前種兩樹海棠,屋后辟一塊藥田可好?自然是好。但不現實,至少如今。
初塵轉眸一笑,“好啊,帶著千兒八百的人放舟江湖。我看我們家雲螯那艘大船還差不多。”擠擠眼,“要是我管爹爹要,他肯定給我。”
傾之忍不住翻下白眼,心道:兒子都多大了,怎還這麼他伸手去捏初塵的臉,倒不想自己也是當爹的人了。初塵拂開他的手,正容道:“我可是認真的。說自私些,我可以說走就走,集聚眾人為鳳都復仇非我意願,況且支援我的人不支援復仇,我走了,他們自散,不支援我的人堅持復仇,我走不走與他們無關。可你不同,那麼多人追隨你十幾年,為的就是給錦都復仇,你對他們不能沒有交代。即便有所交代,是否能交代過去又另或一說。”
“他們如今有家有業,有妻有子,你認為如何才好?繼續復仇?”
“話雖如此,卻不是人人都能這樣想。譬如”
“噓。”傾之倏地眼眸一冷,手指貼上了初塵的嘴唇——窗外有人!
穿了靴子,移至窗邊,故意開了一道縫兒。窗外那人似未察覺,等到花傾之出手,“他”不及反抗便被鎖住咽喉,一個過肩摔從窗外摔到了屋內,不由“哎呀”一聲痛得亂叫。初塵穿好了衣裳,湊前一看,不由驚道:“小錦!”
男裝打扮的錦瑟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揉著肩膀躲到初塵身後,瞪了一眼花傾之,腹誹道:下手這麼狠,真不愧是她家連城殿下的爹!
“小錦,出什麼事了?”初塵問道。
錦瑟“噗通”跪倒在地,失聲哭道:“夫人,出大事了!”原來丹陽衛在鈺京的據點——紫貝樓,雨前春,鳳硯齋,錦織莊等四家店鋪一夜之間全被查封。
初塵聽得膽戰心驚,這些店鋪全都在白姜列給她所謂“盟友”的單冊上,最後一個錦瑟沒有說到的,便是閒池閣。
“他們有沒有找到點絳園?我們的人有沒有反抗?”
“點絳園只有我們四個人,從密道撤出。據我所知我們的人還沒有抵抗。阿研,逢春和車伕老憨已經分頭去通知其他據點,叫他們按兵不動。”
“做得對。”初塵道,“只封店而不拿人,恰說明對方沒有足夠的證據。”
傾之蹙眉,拉起初塵,“這裡不安全,我帶你走。”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