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驚的不只是雲英,還有傾之——他從未聽母親說起過這段往事。
杜宇道:“若以命抵命,我妻兒性命乃王妃所救,雖芸娘早逝,但杜宇和兒子的命還是可以還給公子的。可憑什麼讓我相信你真的是錦都的公子?要我父子的性命又做何用?難道是向商晟邀功?我父子死後子歸山三千從眾又當如何,斬草除根,一個不留?”深深吸氣,重重撥出,“花傾之,你須得給我個說法!”
傾之起身,腰桿筆直,問道:“莊主可願與傾之單獨面議?”
“不行!”雲生第一個反對:此人狡猾,又功夫了得,誰知離了眾人的視線他會對他父親做什麼!堂上眾人聽傾之說要取莊主和少莊主性命早就群情激奮,此刻雲生一呼,他們齊齊振臂響應,“不行!”、“不行!”、“不行!”
傾之看一眼陸雲生,雙手背在身後,“請縛我雙臂!”
再問杜宇,“莊主可願與傾之單獨面議!”
晚飯張羅了一桌子好菜,可傾之卻沒趕回來,初塵知道他去了子歸山,難免心神不寧,吃了幾口便稱“飽了”。大夥兒栽花種樹辛苦了一日,恰好晚宴豐盛,初塵、小花兒和植蘭離席後行已便招呼大家一起來吃。年輕小夥子爭搶在一起,很快就碗空杯淨盤子見底了,害得初塵晚上肚餓,溜到廚房卻找不到什麼現成可吃的,還好她偷偷藏了一道菜——紅燒鵝掌——那本是小花兒做來取笑她白天樂而忘形地抓她一手泥的,讓她瞧見便藏了起來。小花兒還著實納悶了一陣子。
初塵坐在房門口的臺階上,膝上放著一盤紅燒鵝掌,她仰頭看看無憂無慮的星星,低頭便有些惆悵: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她不知要過到何年何月。
“唉——”長長噓了口氣,安慰自己:細運算元歸山距錦官城頗遠,來回也要好幾個時辰,興許是耽擱在路上了,傾之沒說今夜不歸,就一定會回來!安慰完胡思亂想的心,初塵抓起一隻冷掉的鵝掌,開始安慰自己嘰咕直叫的肚子。
“偷吃啊。”一個人蹲在她身前饒有意味地看著她道。
初塵一驚,抬頭正看見傾之那雙在黑夜裡尤顯晶亮的眸子,見她吃驚,他咧起嘴笑。她還沒反應過來,傾之便翻身坐在臺階上,靠在她身邊,也伸手抓了一隻鵝掌,邊啃邊道:“晚上沒來得及吃飯,餓壞了嗯,味道不錯,可惜冷了”
原是傾之快馬加鞭從子歸山返回,到了綰芳苑不見初塵,尋思她許是去跟窈瑩同睡,便溜到廚房來找吃食,沒想到卻看見初塵苦著臉對著一盤鵝掌長吁短嘆。
“你說你對著鵝掌嘆什麼氣,鵝掌哪裡得罪你了?”傾之“不知死活”地問。
初塵登時大怒,一個鵝掌摔到傾之臉上,“我還不是擔心你呀!”委屈地險些掉淚。傾之嘴裡的鵝掌掉在地上,初塵這火發得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但在他哄她之前初塵很快用手背抹了抹眼——這樣就哭,她自己也覺得挺沒出息。
“沒吃晚飯吧?”初塵問。
“嗯。”傾之點頭。
初塵把盤子塞給傾之,起身到廚房取了兩副碗筷,用筷子撥撥鵝掌,從盤底扒出兩碗浸了醬汁的米飯。傾之這才發現紅燒鵝掌底下蓋的是飯。
傾之討好初塵道:“我給這菜想了個好名字,”湊上前,“‘雪泥鴻爪’如何?”沒想到初塵反怒瞪他一眼,沒頭沒腦地扔出一句,“你跟小花兒還真是親兄妹!”
傾之見初塵心情不佳,閉口不言,心道還是多吃少說為妙。
初塵見傾之吃得狼吞虎嚥,更覺肚餓,便也端了碗與他同吃。兩人不時用胳膊肘頂頂對方,對著傻笑,彷彿兩個背了大人偷吃的孩子。
“唉唉,”傾之指指自己的臉,“還有油吧。”那表情顯然的:幫我擦。
初塵見傾之臉上掛著鵝掌形的油漬,兩眼放光,大笑道:“哈,雪泥鴻爪!”
難道這就是紅燒鵝掌蓋米飯的本意?傾之眉頭大皺。初塵笑得愈發得意忘形、神情詭異,傾之心覺不妙,冷不防被她摟了脖子,湊上去啄了一口。
初塵舔舔嘴唇,對著他笑,那神情彷彿問他:還要不要‘擦’?
傾之可不吃虧,雙臂鉗起初塵,抱著她把沾著油的臉往她頰上蹭。他的髮絲搔得她脖子怪癢。“啊,不要不要。”初塵臉埋頸間,擰著身子使勁兒推他,奈何掙脫不得。力量上實在難以抗衡,她索性不動,威脅他道:“花傾之,我叫人了!”
初塵不反抗,傾之也就不用力了,但仍合攏雙臂圈著初塵。他看著她,露出個乖邪的笑,輕輕吐出三個字——“你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