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再自欺欺人的妄想依靠花傾之,他有他的‘前途’,他的榮華顯貴,不會為你放棄。我們回彤梧,帶上初塵,她將是新的王,號令鳳都,一呼百應”
“顏鵲,你還在猶豫嗎?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花傾之!”
“自然是相信婆婆。”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白姜。然而面對傾之,顏鵲再三自問:真的,真的變了嗎?看著他,那孩子的眼睛還是那樣清澈,一如他帶他走上未知的逃亡之路時那雙抓了桃花回頭對他微笑的眼睛,漂亮,黑白分明。
白姜說:“人心是最易變的,快得你根本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變的。”
她還說:“眼睛是最騙人的,背棄信義之人的眼睛都是最善說謊的。”
而最令顏鵲不寒而慄的是這句——“你總以為花傾之是花少鈞的兒子,他該像他的父親,可你忘了他還是商晟的外甥,骨子裡,也流著跟商晟一樣的血!”
顏鵲想到傾之對黑甲軍屠男掠女的冷漠,想到他算計照夜軍時的雲淡風輕,所以,他,花傾之,一樣可以冷漠無情地縱火子歸山,一樣可以談笑間用所有曾經對敵的手段反戈一擊顏鵲心底生寒。
“豎子所為,不啻商晟!”顏鵲的顫抖不知更多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懼。
終於說出這句話了,傾之心下苦笑:他早該知道,他和商晟才是一路人,跟師父,根本“道”不同!既然說開了,傾之也直言不諱,“弟子卻是佩服商晟的手段,手段無分卑劣高尚、輕賤高貴,只有行不行得通,和能不能達成。”
“花傾之,你姓花,不姓商!”
“弟子當然記得。”
“你的父親性情寬仁!”
“仁?”傾之冷笑,“就是他的仁慈和軟弱讓錦都付出了血的代價!”
“什麼?”顏鵲簡直不敢相信那是傾之說出的話,“你再說一遍!”
傾之吸了口氣,“我說的不是事實嗎?他以為他不抵抗,常熙和商晟就會放過錦都的百姓,可結果呢?母親為他殉情,大哥慘死箭下,窈瑩幼年流離,黑甲軍屠男掠女,濫殺無辜,後又有苛捐雜稅、徭役頻調,自亡國之後錦都百姓可曾過過一天安穩日子嗎?他的仁慈換來了什麼?只有國破家亡!臨陣退縮,還自以為仁慈,我當真想不明白父親活了三十多歲為何還會有這種天真的念”
“啪!”
耳側生風,彷彿聽到聲音時臉側已經火辣生疼。
顏鵲下手不輕,傾之唇邊已帶血痕。他不是從沒生過徒弟的氣,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又最愛自作主張,沒少惹他發火,可十幾年了,他從未打過他。
顏鵲有三個徒弟,捫心自問,他只將傾之視如己出。但當他語出輕蔑地評價他的父親時,顏鵲狠狠地甩了傾之一個耳光,為了此生唯一與他或可稱上惺惺相惜的花少鈞,也為了無論如何子不言父過的人倫天道!
這一掌不是師父教訓徒弟,是替花少鈞教訓兒子!!
傾之捂著臉,吸了下鼻子,沒有遏制眼淚,更準確些說,他沒有躲閃師父那一掌,他情願捱打——因為想哭。這番話,不是今天才想到,也不是今天才想說,從他孤獨的守在別枝山的日日夜夜他已經在想這個問題,卻從未想通。
對父親,他敬他愛他懷念,可他心中也有怨氣和委屈。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當初父親沒有放棄,現在會是怎樣?也許母親還活著,大哥也還活著。
如果
也許
是師父的詰問給了他說出這些的機會;是師父的巴掌給了他宣洩出來的理由。固執的,他將自己被耳光打斷的話補完,“(念)想!”咬著牙,帶著笑。
顏鵲只覺氣得眼前發黑,渾身戰慄。
門被推開,初塵以為是傾之,起身相迎。門口,晚風吹拂寬大的白色衫袖,帶著銀色面具的人彷彿不是走,而是飄了進來。好似幽靈,初塵不由退後兩步。
“你是誰?”她向衣櫃邊挪去,那裡放著傾之送給她防身的匕首。
“是我。”白衣人聲線嘶啞。
“是你”雖然衣服換了,但那種蒼老又鬼魅的聲音她不會認錯——是引她發現母親的牌位,引她探明自己身世的神秘人。
“你究竟是什麼人?”什麼人對她的身世瞭如指掌?什麼人竟知道她母親的埋骨之地?什麼人令她的舅舅敬重信任卻三緘其口?什麼人,那面具後的眼睛總令她覺得,她對她,有所企圖!
白姜道:“你的舅舅叫我婆婆,你也可以叫我婆婆。”
“婆婆?”初塵蹙眉:這是什麼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