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眉頭鬆動了些,似乎是聽見了自己心所願的話,溫和道:“你說的有理,若說如貴人存心加害,大可以不必救你。何況那雪錦,果真是這一年才有的,實在無干當年之事。”
“那也未必。”信妃道:“事發當時臣妾雖然昏睡著,可如今聽來大有蹊蹺。都說宮裡沒有雪錦此物,永壽宮就不能從宮外買來用麼?再說,證人的指控擺在咱們眼前,豈有不信的道理。”
如玥正欲上前一步,分辯一二。卻是襲兒從瑩嬪手拿過方才的錦袋,三兩下就把襯裡兒的雪錦扯了下來,對著宮燈的光亮細細一比。才道:“皇上請,這雪錦的織法。”
“果然是呢!”瑩嬪與春貴人幾乎一口同聲道:“縱橫交替。”
“何謂縱橫交替!”皇帝不解。
襲兒道:“織布的技法因人而異,有人習慣先橫後縱,有人習慣先縱後橫,可這縱橫交替的織法是這兩年才有的,也唯有呈入宮的貢品才能如此繁複的製造。可見這布匹當真不是往年的自購,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我家小主是清白的麼?”
襲兒說到此處,聲音已經激動的不行了,咄咄逼人的凌厲勁兒盡顯。她轉過身來,直指著小旦子斥道:“難不成我家小主致使你行兇之前,還要先自己織造出這樣一塊布來,以備今日解圍麼?當著皇上的面兒,你還敢混嚼誣陷,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啦!”
小旦子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他知曉今日是必死無疑了,眼的悽然便掩藏不住了。或許唯有他死了,這件事便算能平息了。
“來人,把他的嘴給我堵上。”瑩嬪警覺的喝了一聲,內侍們便如疾風一般撲了上來。瑩嬪冷然一哼,諷刺道:“什麼玩意兒,有膽子做沒膽子承擔,尋死倒是快。”
如玥上前一步,朝著小旦子的臉就是一巴掌,直打得自己五指發麻,險些失去知覺。“我鈕鈷祿如玥,與你無冤無仇,你竟敢這樣陷害我,今日若是不把該說的話當著皇上皇貴妃的面兒說個清楚,只怕你休想死得痛快。”
“小主,仔細手疼。”這一巴掌夠狠也夠響,襲兒聽著也只覺得心疼,緊著來勸。
如玥氣的發抖,臉色慘白不說,連嘴唇也是烏子發黑的。她旋過身,顫音道:“皇上,臣妾沒有指使過小旦子陷害春貴人與瓜爾佳常在,臣妾更沒有偷過鐍匣,事關皇家的子嗣綿延,江山萬代,如玥怎麼也當不起這個罪名。更何況,信妃娘娘才甦醒不久,前無糾葛後無恩怨,臣妾何以要這般陷害於她呢!何況,皇上您曾經對如玥說過的話,如玥一時一刻也不敢忘記。”
一邊是小旦子心灰意冷的落淚,一邊是如玥悽悽婉婉的告白。睿澄只覺得自己力不從心,想要抽打在如玥臉上的這一巴掌卻是怎麼也落不下來。
誠妃想了想,忽然問道:“如玥妹妹尚無子嗣,必然是不會有爭寵之心。可皇上,您說會不會是她一時糊塗,想攪了皇貴妃娘娘的清譽,這才範了糊塗?”
如玥不信這話是從誠妃口裡說出來的,可偏是這般清晰,一字一句不留半分情面。
信妃道:“也可能是如貴人的野心太大了,覬覦了皇貴妃娘娘的身份,才會如此吧!想來宮裡位份高的妃嬪,也就唯有臣妾與表姐了。畢竟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眼下又沒有證據能說清楚可真真是不能縱了誰這歹毒的心思吶!”
好似千萬只毒蟲密密麻麻的爬在如玥心上一樣,她分不清哪一隻才最令自己反胃噁心。
第一百六十五章:失策(四)
後宮裡的位份並不就是身份,而皇上的寵愛才是真正的尊嚴榮耀。
只是這種忘乎所以的話,皇帝在這裡,實在不便宣之於口。就連瑩嬪這樣一向輕縱慣了的,也知曉留住話頭,只輕蔑的笑了笑。
“信妃的話,未免過了些!”旁人不說,卻是皇帝自己沉不住氣了。這回的口吻聽不出喜怒,只是說話的時候皇帝眼裡唯有如玥,那一雙朦朧失落的淚眼。
睿澄見勢頭不對,忙出來圓場:“當年玉琳昏迷就是遭了旁人的算計,連腹的男嬰也未曾保住。難免心裡一直放不下,杯弓蛇影也是有的。”
“那麼皇貴妃覺得誰是蛇影呢?”皇帝冷然笑問。
“臣妾失言了。”睿澄緊忙起身告罪:“後宮出了這樣的事,實在有欠光彩。臣妾也是一心想要揪出這樣毒如蛇蠍之人,肅清後宮綱紀,才會口不擇言。歸根結底,是臣妾管治後宮無方,這才接二連三的有惡事發生,說到底罪責也在臣妾。只求皇上息怒,保重龍體才要緊。”
皇帝冷冷的眸光,沉默而遲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