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道寡淡而飄渺的視線落在汐瑤身上,彌留之際淡聲呢喃,“與她無關與她無關”
臨終之言,唯求女兒勿要與汐瑤爭鬥。
也不知慕汐靈真的聽懂了,還是想在張恩慈死前給與她個安息,只拼命的點頭,緊咬下唇,再不語。
望著汐瑤,那逐漸渙散的瞳眸中,已然全無恨意,狠意,還有那過往時時都恨不得置她於死地的怨毒。
終究是煙消雲散了。
而那卻又是道複雜至深的視線。
她望著她,光華點滴流失的眸裡,有祈求,有慰藉,有嘲笑,有欣賞,有期望更多是別人看不懂的暗示。
汐瑤全然明白!
張恩慈只能以死來保全她的女兒,更將慕汐靈託付於她。
她知道,自己能一死了之,而慕汐瑤的痛苦和苦難,才剛剛開始。
罷了,罷了
這結果於她來說太奢昂,死能解脫全部,唯有活下來的人,才是真正的萬劫不復。
張氏的死,驚動了整座皇城。
祁璟軒在忙秋試之餘,使了他那貼身的長隨慶安去武安侯府關切了一道,亦是在慶安口中,汐瑤才得知,宮中連皇上都問起此事。
那張恩慈素來是個逞兇鬥狠的,竟在家中留親筆信一封,只道大夫早兩個月前斷出她身患劣疾,命不久矣。
故而頓悟此生作孽太多,有此下場,乃罪有應得。
可她實在放不下女兒,才強撐到汐瑤歸來,與她長談,解了彼此的仇怨,那之後,便乾脆飲毒歸西去了。
信裡通篇歉疚,情真意切,也不知是誰將當中內容傳揚出去,沒得兩日,全京城連小孩兒都能背誦出來。
於她那惡疾,後來確有大夫診斷而出,她不服毒自盡,也沒多少日子可活了。
汐瑤並不知其中真假。
張恩慈有女兒牽掛著,不可能沒有給自己準備退路,所以也許那大夫早就被她收買。
她將所有都押在汐瑤身上,更用自己的死來告訴她——張家之兇狠!
一命換一命,慕汐靈的安危,今後便落在汐瑤身上了。
慕堅修書與河黍後,便親手為之操辦喪事。
這當中唯有一件值得提起,那就是張氏終於被抬平,她的女兒慕汐靈成了慕家堂堂正正的二小姐。
分家一事被就此擱置下來,大理寺的文書也遲遲沒有下發。
汐瑤老實的武安侯府避風頭,又過幾日,慕府那邊更不曾來人知會她,不知是有心想回避,還是在等張家那邊來人。
為此,動身去北境的沈瑾瑜,臨行前還調侃她說,經過張氏之死,就是她那二叔從前沒有分家的意思,如今也巴不得趕緊與她斷了關係。
幾場秋雨落下,城中滿是落葉凋零,悲風瑟瑟,九月至。
這天一早,汐瑤醒來就得粉喬同她回稟道,剛亮起時,三老爺就派了人回府,約大姑娘午時到凌翠樓小聚。
說時,粉喬自個兒滿臉堆著狐疑和不解,還有少許厭惡。
那凌翠樓何時成了三老爺紮根的地兒?竟使喚樓裡的小二來傳話,唉還能有更荒唐的麼?
對這難得的通傳,汐瑤清楚得很!
想來二叔應當與他說了分家的事情,小叔遊手好閒,人更貪得無厭,他惦記那爵位非三兩日了。
慕家要放了這爵位,需有汐瑤與兩位叔父共同請旨才行。
所以這一趟,還真非去不可!
只汐瑤想到凌翠樓不是什麼好地方,上次還差點著了道,加上小叔故意約在那處,只怕是想借餘驚唬她。
顧慮到此,便吩咐了凌花湛露先去打點,自己則帶著四婢,於正午時分到。
剛下馬車,候在門口的小二恭敬的跑上前來,與嫣絨報了自個兒的姓名,這便將人直頭直路的領上頂層名為‘瓊樓玉宇’的雅間。
行進去,視線前方正中,一道珍珠吊簾將裡外的通間相隔開來。
慕少隱正側躺在裡間的軟塌上假寐,腳邊跪坐著兩個衣著豔麗、媚態撩人的女子,一個為他錘腿,一個搖著手中的團扇為他扇風,畫面實在旖旎香豔。
更在他身旁兩側,各端立著三名身形魁梧高大的男子。
汐瑤未有動容,不失禮數的敬了聲‘小叔’,隔著簾子在他正對面的八仙桌邊坐下。
四婢見那陣仗,心裡哪會有不清楚的?
忙將不輸人的氣勢給自家姑娘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