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成了血紅色,企圖掙脫綿涯的控制,從石堆的角落裡暴跳起來。
憑什麼捱打?
我們吃得比你們少,做得比你們多!
你們在涼棚下喝涼水,我們曬太陽,流熱汗,手掌腳底都是水泡,扛著重石頭,不留神摔下牆頭就斷手斷腳,有時候還會丟了命,只為了你們要完成築牆的任務,只為了你們能對上頭交差!
憑什麼還要捱打?!
何況這男人,餵過我食物,看過我身體,咬過我屁股,親過我嘴唇——只有我蘇錦超能打!
不許打!
給我住手!
住!手!!!
「住手!」一聲充滿威嚴的喝聲,終於響起。
能叫出這一聲的,當然不是蘇錦超,雖然他千萬般想喊,無奈綿涯犀利地發現了他的企圖,把他的嘴巴捂得更緊了三分,還惡狠狠瞪他。
一個男人走過來,很快地把他們幾人用目光不在意地掃了一掃,蹙眉問那小官,「你這是幹什麼?」
小官並不認識此人,但他當了十來年官員,自然練就了一點眼力,看那男人神色從容,而且身上穿的袍子雖然是不起眼的灰色,卻隱約是絲質的。西雷絲綢品非常昂貴,遠非他這樣的尋常官吏可以買得起,可見這忽然出現的男人,一定非富則貴。
小官忙把鞭子收了,欠欠腰說,「這兩個賤民,偷懶不幹活,我教訓他們一下。」
關於前面說的那些鳴王怪話的事,他當然不會愚蠢地說出來。
倒不是為了保護那兩個沒有任何價值的賤民,而是在西雷現在風聲鶴唳的官場中,任何有腦子的官員,都會盡量避擴音及鳴王這種會惹來嚴重麻煩的字眼。
「民夫偷懶,罰他們多做一點事不就完了。你把他們打傷了,豈不是更耽誤修築?」男人並不如何盛氣凌人,但從話裡顯然可以感覺出來,他的地位在小官之上。
「是是,您說的對。這位大人,」小官呵了呵腰,賠笑道,「請問您是」
「書郡文書許郎深,今天奉郡大人之命,過來看看書谷城的城牆修建。」
書郡比書谷城要高一級,書郡裡的文書官員,官兒確實是比這書谷城監督城牆趕工的小官要大了。
小官臉上更是恭敬幾分,「原來是許大人,怠慢了。許大人從郡城過來一路辛苦,不如到涼棚里納涼休息,我處理好這邊就」
「免了。郡大人要我過來,是希望加快修築速度的,要你費心招待,不是反而耽擱了嗎?」不等那小官再說,男人又問,「這裡可有什麼治療鞭傷的草藥?」
小官一怔,明白過來,瞥了角落裡縮成一團的兩人,笑道,「大人,這些賤民皮厚肉粗,別說幾鞭子,就是上百鞭子,恐怕也抽不死。請大人放心,我這就叫他們滾起來,立即去幹活。」
許郎深臉上掠過不喜之色,沉聲說,「糊塗。打了兩個民夫事小,但他們這難看悽慘的樣子,讓其他民夫看見,會有什麼後果?最近郡中頗有謠言,說官府為按時建好城牆,派暴徒到處抓良民充苦役你不用搖頭嘆氣,我知道,這不是你們乾的,都是勤王軍乾的。但百姓知道什麼勤王不勤王,反正都算在官府頭上。」
頓了頓。
「所以現在做事,必須處處小心,」目光更具壓迫性,問那小官,「要是因你的不謹慎,引發民夫抗議,成夥的怠工,延誤大王交代的事,你一顆腦袋能抵消罪過?」
這麼一頂大帽子砸下來,小官瘦細的脖子差點砸到骨折,哪裡還敢和對方爭論,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大人說的在理,是小的想岔了,小的立即就去找治鞭傷的草藥!」
轉頭對綿涯他們瞪了一眼,「便宜你們兩個賤民了。」
就跑去找草藥了。
那位許郎深大人,剛才只是朝著綿涯處掃一眼,就只管教訓小官去了,此刻小官已走,他才再度把目光放回到綿涯身上,默然了片刻,不帶情緒地說,「難道還想我扶你?起來吧。」
蘇錦超趕緊把綿涯扶起來。
綿涯受的是皮肉外傷,並無大礙,就是流血的傷痕恐怖了點,偏偏蘇錦超對這種流血場面很驚悚,無比堅持地把綿涯當殘廢一樣,認真攙到了不那麼熱的城牆陰影下,挑了一塊平坦的大石頭,用自己的袖子擦了三四遍,然後緊張兮兮地命令綿涯坐在大石頭上休息,一邊頻頻張望,「那臭官,找草藥找到哪裡去了?」
許郎深不知為何沒有走,反而在這熱火朝天的建築工地上閒逛一般,也逛到了這片極少人注意的城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