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不知如何染的,是白菊盛放在漆夜中的圖案。腳上黑靴繡菊花絲瓣,頭戴木冠繞荊刺。來致哀,如此華麗,如此隆重。
門房沒見過向琚,卻也知道人們對南陳正使大人的盛讚,一下子清醒,上前彎腰作禮,“正使大人,大公子交待,凡有客人無需通報,小的直接領進去就行了。”
“在國公府當差的人都不同尋常大戶人家裡的,一眼看出我是誰。”向琚嘴角微微展開,今日溫和還在。
“小的一雙眼還行。”不算自誇,恰如其分的自信,“請各位大人們跟我來。”向琚之外,還有張翼,西騁。雲朝雲夕兄妹。
他們進了大門後,最後一駕馬車的車伕抬眼看看,正是邢老兵。他跳下車,默默無聲跟在使團人群后。也走進國公府。
向琚跟著門房,同時問西騁,“采蘩的師兄不來麼?”
“於良不信她死了,今日一早就出了門。”西騁想起於良震驚的神色。短嘆一聲。
“左大匠離世不到半年,如今童姑娘又遭遇不幸,恐怕於小匠心裡難以接受。”張翼也嘆,“此子雖鈍。倒也是稚子純心,等回到南陳,我調他當個記名弟子。幫左大匠教導。”
“張大人有心。”向琚點了點頭。這時眼前一空,來到一處院落。
院落四面空蕩,前方紅柱黑瓦,高梁一座莊嚴的大屋,兩邊白花垂紙聯。屋子的門窗大敞,裡面十分亮堂,但見白幔之下的棺木。不知風從哪面吹進。白幔起又落,一點沒有陰暗傷懷之感。向琚的手在袖裡握緊,往屋裡走去。
屋裡只有獨孤棠一人。他穿著灰衣披著生麻,坐在藤團上,面無表情看向琚一行人進來,默不作聲,只在他們行過禮後還禮。
張翼走到外面,“想是又傷心又不可置信。瞧他那麼鐵錚錚的漢子,面容枯槁,雙眼浸水泡一般。才成親一個月就喪妻,真是可憐。童姑娘也不像薄命的,怎麼會呢?”
管家上來帶他們去喪宴,向琚卻道,“張大人,你先領著去吧,我想再多留一會兒。”
張翼想起向琚對采蘩也有過情意,以為他需要跟心上的姑娘好好道別,心中再嘆可憐,帶所有人走了。
向琚轉身回到靈堂上,旁邊卻多出了一黑一白兩道影子。
獨孤棠冷冷看著冷冷笑,“五公子,棠某感謝你悼念吾妻之痛,不過一次就可以了,兩次會讓我覺得心裡不太舒服。
“少帥為何不舒服?難道是人還沒死,所以可以嫉妒可以吃醋?”向琚腳步沒有停,身後黑白老人也沒有停。
獨孤棠卻盤坐著雙腿,紋絲不動,“是啊,我但願采蘩不是躺在這口冰冷的棺材裡,而是就站在我倆之間看爭風吃醋。”
“但願能不能成願,看看就知道了。”伸出手臂,向琚的指尖離棺木不過寸長。
一把看似破鏽的寬劍突然擋在向琚面前,獨孤棠動若閃電,手扶著棺木,“五公子,你是個好僱主,不要破壞你我過往的情誼。”
“少帥,你我之間既然有情誼,你是不是該跟我說些實話?”緩緩收回手,攏在袖中又握拳,向琚溫笑。
“實話?”獨孤棠始終冷然,“實話就是,五公子作出如此行為,根本待采蘩毫無尊重之意。你以為她沒死?”
“她死了嗎?”向琚反問,又道,“我們都知道她不是能得急病就去的嬌弱女子,你那套說法一點沒有說服力。只要讓我看一眼,看到人我自然死心。”
“你想看她,她卻未必想看你。我若開棺給你確認,乾脆棺材蓋就別蓋了,想要看她到底死沒死絕的人肯定不止你一個。那我這個丈夫是幹什麼的,連亡妻的尊嚴都守不住?她已死,請還她清靜。”獨孤棠不收劍。
“我不信你。”向琚再不擺親切的臉,到此已沒有必要。他和獨孤棠是絕不可能成為朋友的敵人,無論情場還是戰場。
“信不信,隨你。”獨孤棠也很清楚彼此立場不同。
向琚突然往後退去,白老頭一聲不吭就出了手。
獨孤棠劍花開在靈堂中,劍氣勁揚,守在棺木前,一步不讓。
向琚看兩人鬥得激烈,心卻越來越沉重。他本想若他堅持開棺,獨孤棠很輕易就讓他看的話,自己的懷疑便很可能是對的。采蘩還沒死,所以獨孤棠不嚴守俗禮,只要能早點打發他。當然,獨孤棠不讓他看,他也可以由此想成空棺,卻覺以獨孤棠的聰明,不會用這麼簡單拆穿的伎倆。
這時,黑老頭對向琚說,“公子,我也上吧,速戰速決,免得驚動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