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一個在樹影裡,誰也不動。
“老人家——”
“這地方本來還真是土地廟。”既然讓人識穿了,老頭乾脆說清楚,“荒久了,又處在鬧市,官府嫌不好看,把廟遷到了別處去。我覺得這廟堂還能住人,就向一朋友借錢買下,這片的人多以為我們是借破廟容身的乞丐爺孫。不過,確實也是窮,欠一屁股的債到現在都沒還清。除了這塊地,一無所有。”
采蘩靜靜聽著。
“姑娘,現在輪到我回答你的問題了。”老頭話鋒一轉,“不行。”
“老人家,我還什麼都沒問。”采蘩微笑。
“我知道,但我可以提前告訴你,無論你想問什麼,我的回答只有一個——不行。”老頭伸了個懶腰。
第307章 門中高人,門外爛人。
采蘩在晨光中安然道,“老人家知道我來做什麼,這回卻一點都不裝傻,何故?”
“姑娘既然有備而來,我也不用跟你兜圈子,而且看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什麼事是不能勉強的。”老頭又掏掏耳朵,“你不是來拜土地爺,而是來拜我,不過你帶的供品對我無用。我雖好兩口,還不至於為此有求必應。”
“多謝老人家這麼高看我。您跟我坦誠,我若再拿土地爺說事就有些白了。這供品您看不上,我也不強留下。只是不知老人家是如何知道我識字,還有來此的目的?”對方深藏不露,采蘩從端倪中見識其高明,虛心求教。
“味道。”老頭靠樹幹坐下。
“呃?”采蘩沒懂。
“你和昨日來的那兩個小子一樣,身上帶同一種味兒。”老頭閉目,好似要繼續睡覺,“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您是說紙味?”采蘩仍立定著。
“姑娘,紙有味道嗎?”老頭卻不是反問的語氣。
“紙有香,紙坊香氣更甚,但您老人家所說的紙味應該不是這種。”采蘩低頭看了會兒自己,“造紙之人最重素潔,我這身是造紙時常穿的,顏色淡易看出髒。十指不留長甲,避免在紙絮上劃痕。又怕髮絲兒掉入紙漿,總束髮。您瞧出來了,故而說是紙味兒。”
老頭陡然掙出兩條眼縫,縫中烏瞳動了動,隨後又閉牢,“嘴巴挺能說的,就是有點兒自以為是。你大概心裡正得意,覺著說對了是吧?”
是位難伺候的老爺子,但采蘩不厭其煩,“那您說呢?”
“沒你想得那麼複雜。”就算她說得不錯,可他不認。“你和他們一前一後上門,而且他們中一個傻愣愣的好幾回提到師妹。又聽說南陳紙官署中有女匠,聰明美豔,還是有錢的大小姐。小混蛋說他昨天用廢紙換了一頓免錢的飯,對方是富家千金。綜上所述,不是你,又是誰?我說的味兒,就是你們仨都冒傻味兒。一點眼力沒有,錯把廢物當成寶。”
“您為何說那是廢紙?”采蘩對這個老人越來越好奇,“以我們所見,它甚至比高麗綿繭更出色,堪稱上上——”
“你以為能造出左伯紙就很了不起?到此為止吧。”采蘩不煩,老頭卻煩了,而且清楚她的那些事,“朽木不可雕,可你是姑娘家,我不潑你。趕緊自己走,今後都不要再來了。”
采蘩彎腰片刻。然後直起身子輕挪腳步,到老頭面前時,再度彎了彎腰,出門前才道,“老人家,我明早再來。”
“你不但沒眼力,耳朵也不靈。我讓你不要再來。不然哪怕你是姑娘,都別想我給好面兒。明早你敢來,我就敢叫你哭鼻子。”老頭哼哼。
只有一片靜悄悄。
老頭睜開毫無睡意的雙眼。立刻卻是一愣,那雙滿是泥的拖鞋乾乾淨淨地在他腳跟旁齊頭並排。他就覺得這姑娘出個門怎麼那麼拖拉,原來是給他整鞋子。有點意思啊。伸手抹把臉,爬起來蹬上鞋,拎了兩個酒罈子,啪啦啪啦踩著石板底,繞到屋子後面去了。
再次走在西市大街,不知道丁三在哪兒,向來分不清方向的采蘩有些迷糊,又猶豫是一個人逛或是回居瀾園,因此站在巷口正躊躇。就那麼一會兒,周圍多了四個人,將她前後左右的路都堵了。
“童姑娘,我家夫人有請,跟我們走一趟吧,馬車就在前頭。”四人中一人垂著頭說道。他們都穿晉藍綢褂,戴一樣的小冠,衣片上用紅線繡著東葛二字。
“你家夫人好沒誠意,沒有名帖,也沒有親自拜訪,卻讓你們幾個鬼鬼祟祟跟著,見我落單才過來圍堵。”街上人來人往,她雖不致於以為這些陌生人能幫到自己,但無形中還是增添了不少安心。而且,丁三一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