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寶貝還給他。
但說到我的字,雖然也時常有練習,但進展頗慢,仍在描紅的階段,想有祖父父親的水平是不大可能的,連我孃親的字我都尚未得其一二,只是我已經能夠認字,雖然寫的十分不好但是抄寫還是勉強能做下來的。祖父看著我寫的字常常無奈的嘆息,說:“你這樣的孩子,如何這一筆字卻沒有一些章法呢?”
我知道這是因為我有前世寫字的習慣在,已經不是一張白紙了,自然練起來事倍功半的,而且寫字這樣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總是要練出個樣子來的,何況我年紀還小,有的是時間呢,因此也不大氣餒。祖父見我還算用心,只好對我降低要求,不求我練顏真卿等名家字帖,只從大字練起,慢慢的力求工整而已。
至於彈琴,是很好的放鬆,我也並沒有鬆懈下來,只是一直隨心所欲的練著,漸漸倒是彈的頗有樣子,連外祖母也偶爾開始稱讚於我。
我念書的時候虎子和阿妹是通常陪著的,自從虎子跟著老黃從祁縣回來之後,祖父待他就已經不同了,有意的也讓他跟隨我學些東西。但虎子這樣的年紀,他又是個容易衝動的孩子,自然不大容易坐得住,總想著往舅舅家跟老黃學那些拳腳。祖父見了也不十分勉強,只是求他學些做人道理,認些字,不做個睜眼瞎而已。燕語要比她哥哥好些,至少坐得住,人也算是機靈的,學起來倒比虎子更有樣子。
我們這些孩子的少兒時光,是隱藏於那滾滾的萬丈紅塵之中的,有時候我念那些經典,其中記錄著彗星萌動,紫氣東來,又對應著什麼樣的宮闈變故,心裡不免愴然:如今的自己終究經歷著見證著這樣無可避免的歷史,然而身處其中的時候一切又那麼淡然安靜,甚至愜意!
元祐二年清明過後,舅舅帶著老黃親自上門了。因舅舅決定親自同老黃往江南武夷尋覓好的茶園,這時候我才知道祖父、外祖父沒有反對的原因。
原來外族家在去年的天災中不僅僅損失了幾乎所有田莊的租子,還因為祁縣的地動損失了原有的經營。原先中州就是溝通西北和中原的要道,外祖一家世代就經營者西北乃至塞外貨物的輸入,並經由綠水江運往各地。如今西北遭受重創,綠水江沿岸也未能恢復元氣,貨物來源大為下降,運輸通道又多有損毀,經營幾乎中斷。即使舅媽多方努力,外祖家今年的收入尤為及往年的三成,家業頹墮已成事實。
我不禁為舅舅憂心:這一次舅舅幾乎是孤注一擲,能否成事還必須看朝廷的最終決定。但是權宜之策總好於坐等綠水江水路的再度通暢和西北經濟的回暖。
這或許是祖父早已經知道舅舅家的狀況,因此並沒有反對。舅舅和老黃來告辭的時候,祖父只讓胡全又另外拿出了一千兩白銀交給舅舅,舅舅連忙推辭,說去年就拿過祖父的銀子,此時怎好再拿,連老黃都拍著胸脯說:“林老爺放心,有我在,決不讓玉華少爺有什麼閃失。”
祖父不理會兩人的推辭,聲色俱厲的說道:“富路窮家!你們小孩子出門在外莫要家中長輩擔憂!”
我日日跟在祖父身邊都不曾見他生過那麼大的氣,連老黃那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被嚇住了只不敢說話。
胡全見狀只把銀子交給老黃,並沒有多說什麼,祖父緩了一口氣,才放平了聲調:“玉華你莫要推辭,莫說你妹子如今是我兒媳婦,單說當日我上京你父親幫補了多少,今日你就不該跟我計較這些。固然你施恩不望報,但是我受了人恩惠,自當湧泉相報。何況林李兩家時代的情誼,我林家斷不能在你李家遭難時袖手旁觀。”
我見祖父面色有些不穩,怕他激動之餘又傷了神,趕緊接過胡全手中的茶遞給祖父,祖父略潤了潤,接著又說:“這銀子,玉華若覺得拿著燙手,那麼這一路一則謹記謹慎小心;二則妥當辦事,遇著好的茶園只管買下來;三則辦妥了早早迴轉,莫要你父母在家憂心。那榷茶法,我看今上的一些行事,估計著總有五六分的可能裁撤,如今別無它法,你就只管好好妥妥當當的辦事吧。”
舅舅剛聽到祖父說較輕的時候還能坐得住,等祖父吩咐底下事情的時候早已經不敢坐著,只站起來垂手站著一一答應,連老黃也跟著站起來聽著。
我也知道舅舅這一趟是在非常冒險,未必是路途有多危險,而是前途實在不可預測。朝中的這些關係,遠不是我們這等升斗小民所能揣測分析的,雖然祖父略比他人有優勢,但是在君權至上的年代,誰敢給出什麼保證呢。萬一榷茶法並未能在短期內裁撤,舅舅的這項付出就不可能解了燃眉之急。
但為今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