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成一團的被子裡,準確的找到了她的手,然後握住,“還記不記得咱們初次見面,我是從邊地追著刺客一路過去的,才會路過青州。”
“刺客?那次不是您和六王爺一起巡邊麼。”奉旨巡邊,跟前都是禁軍護衛,到了邊地還有駐軍,怎麼會有刺客愚蠢到挑這種時候行刺。
長平王將如瑾的手包在掌心裡捏著,輕輕摩挲,“巡邊時才方便,整日在皇城裡的皇子出了京,山高路遠,最適宜下手了。出了什麼事,上上下下也好推諉。”
“那,刺客追到沒有,是誰?”
長平王就笑:“自然追不到,刺客跑到晉城附近失了蹤跡。說起來這事還跟你有關,襄國侯檢舉晉王謀反,正是在那不久之後。”
如瑾吃了一驚。她到底沒打聽出藍澤因何得功,只道是佟太守的慫恿著編了莫須有的事,恰好敲中了皇帝心思而已。誰料居然牽涉到行刺皇子,這事太大了,不是小小一個太守可以籌謀或承受的吧?
她默默無語,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一時覺得千頭萬緒,深知涉及皇家的許多事,並不是表面看起來那樣簡單的呀。長平王揉捏她的指頭,她都沒顧得抽手。
“你別害怕。”長平王聲音裡一直帶著笑意,“刺客是衝著六哥去的,你夫君我毫髮無傷,就是六哥也不過摔了一跤丟丟臉而已。”
她害怕的才不是這個。
“佟太守在其中是什麼分量?”她問。這關係到藍澤的處境。
長平王很細緻的揉捏她的手,低低說著青州時的情況,每個細節都說得很周詳,彷彿為了故意拖延時間,好盡情的感受她手掌的纖細柔軟。而如瑾的確也沒在意自己的手如何,一門心思全都掉進了他的講述。
佟太守有親戚在邊軍任職,因而得到了皇子遇刺的機密訊息,恰好又在治下一個小村子裡發現了欲往晉城的可疑之人,沒憑沒據的兩相聯絡外加揣摩上意,竟然就起了慫恿藍澤的心。如瑾突然想起佟秋雁被帶走之後,他將她請到書房的時候,面色鄭重的說,“別無選擇”。
這人真大膽,敢這樣豪賭。
藍澤這是成功了,若是失敗,上頭降罪下來難免牽連到他。如瑾感到心裡發堵,佟太守如何行事她管不著,但這人不該瞄上藍澤。她真為有一個耳根軟又心比天高的父親感到羞恥。
感慨之餘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佟太守的事,王爺是如何知道的?”
長平王語氣曖昧,“我不但知道他的秘事,還知道你家內宅的,你閨閣的。”
“王爺”如瑾現在真沒心情開玩笑,她不由蹙了眉。
“你怕什麼,多大點事。”枕邊的男人伸手輕按她的眉頭,“總皺眉容易變老,這樣的事就皺眉頭,其他的都不敢和你說了。”
“什麼其他?”如瑾感覺他話裡有話。
“新婚夜說這些真煞風景。”
“王爺!”
他悶悶的笑,“好,我說。臘月那場事,你在劉家,覺得是太子所為?”
“許是太子妃或慶貴妃?”如瑾覺得太子並不一定會因為一點小恩怨下大殺手,那種狠毒更像是婦人的心胸所為。
可長平王低低在她耳邊說:“要是我告訴你,是六哥呢?”
六哥永安王?
“王爺?”如瑾張大了眼睛,忘記了被他呼吸吹拂耳廓的尷尬。
長平王沒必要拿這種事逗她,或者是他弄錯了,或者真是如此。若是他沒弄錯,那永安王為什麼要朝左彪營伸手,對劉家動手?那時候藍如璇可還在永安王府當貴妾呢!
夏夜裡,裹著被子,她覺得發冷。
長平王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很隨意的說,“現在知道害怕了麼,有沒有後悔當初答應我?捲進來,你可就脫不開,洗不清了。邊地派刺客的不一定是晉王,斬殺劉家的也不一定是太子,我們這裡頭亂著呢。你覺得如何?”
覺得如何?她能覺得如何。從青州時第一次見到他,她就一點一點走進這漩渦裡來了。現下躺在婚床上,她還能覺得如何。
“本王不想當第二個晉王。”他說,將她的指頭掰開,和她十指緊扣。
“王爺想如何?”如瑾屏息相問。
她早就覺察他有所圖,新婚之夜他說起這些,想要表明什麼?
長平王的聲音彷彿窗外吹過花樹的風,低沉,透著寧靜的力量,“東宮稱孤,面南為朕,不想死就只有向前。”
如瑾心跳加快,靜靜的用力呼吸,胸脯高低起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