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自欺欺人。
楊路釗跑回來就把飯盒往叢維娜跟前一丟,“快吃,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叢維娜興致似乎也沒有剛才那麼高了,她嘟著嘴,“江川告訴我的。我在這裡沒熟人,沒地方住。”
“維娜公主,你這還真給我開國際玩笑是吧?!”楊路釗有些無奈,“倫敦的酒店已經全部住滿了?”
“人家不想住酒店,再說有免費的我幹嘛要花錢,酒店很貴的。”
楊路釗迷了一下眼睛,伸手撓了撓頭,她還真是個讓人頭疼的丫頭,“今晚我爸媽回來之前,趁著他們沒看見你趕緊的滾蛋,聽見沒有。”看著她咬著叉子一副無辜的樣子,楊路釗就覺得牙癢癢,伸出手指在她腦門上狠命的戳了兩下,又氣又愛的,就是拿她沒辦法,那就是一個小孩子。是啊,她本來就是一個小孩子,一個20歲不到的小孩子,一個不知道輕重的小孩子,一個會耍賴的小孩子,可是卻是這樣的一個孩子在跟自己分擔一個生命不能承受的秘密。
沒有人知道他見到父母時熱淚盈眶的心境,想說,不敢說,不能說
給保姆放個假,給父母打掃一下屋子,為他們做一天的飯,把他這些年在國內操練好的煮麵條的技術用起來,除了這些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看著父母頭上的銀絲,他心裡都是酸楚,他這輩子對不起父母,他們想看著他結婚,想抱孫子,可是他卻讓他們先送走自己。這兩天,楊路釗第一次對自己不做手術的決定的正確性產生了懷疑。
“小釗?”叢維娜看出來他走神了,有些擔心,“小釗,你怎麼了?”她拉了拉他。
“哦!”楊路釗緩過神來,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好死和賴活著,你選什麼?”
叢維娜愣了一下,立刻彎著眉毛笑起來,“那還用說,好死不如賴活著,這是老話了。”
楊路釗勉強的笑了一下,抬手在她頭頂上揉了揉,她還是個孩子,沒有走到他這一步,沒有人會去考量生命尊嚴的重量,躺在床上,生活無法自理,留給別人的只是拖累和一點點的精神撫慰,可是這點點的撫慰又能持續多久。他怕,怕愛自己的人不顧一切的堅守,也怕他們會放棄自己,那不如自己放棄自己。
“吃完就休息一下!”說完他慢慢的轉身,卻被叢維娜叫住。
“剛才你出去了,你的手機有人不停的打電話,很多遍,我怕耽誤事,就給你接了,可是裡面沒有說話”叢維娜從電話的安靜裡聞出了傷心的味道,她想她是犯了大錯了,所以她馬上刪掉了通話記錄,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說出來,她憋在心裡難受,“對不起,我剛才把通話記錄刪了,我不是故意的。”
楊路釗的心一瞬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烙著一樣,他回身走到床頭拿起自己的手機,就這麼看著,他當然想得到是誰打來的,這樣的意外,說不出話來的恐怕也就只有了鍾瑜了。
“小釗,我真不是故意的”
楊路釗回頭看著叢維娜老實害怕的樣子,還是勉強的笑,“沒事,都是些無聊的人。”
“你真的都不打算告訴鍾瑜嗎?你打算怎麼辦?”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楊路釗擺出一副嚴厲的樣子,心裡卻是一片慼慼然,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或者離開是最好的辦法,可是讓他說出分手,那該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力量,那會消耗他剩下的所有生命。
楊路釗坐在花園裡,拿著手機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給鍾瑜打回去了,手機是關機的。他想了想就打回了家,果然她在,他微微的笑,聽到她的聲音,他就會重新燃起對生命的渴求,他不想死。
“在家幹什麼?”楊路釗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對她聲音中隱藏的哽咽充耳不聞。
“你在哪裡?”鍾瑜想聽他的解釋,哪怕他跟自己說那個人是他媽,她都會願意相信。
“我在倫敦橋上吹風。”
“就你一個人?”
“你還想有別人?我一直在這裡憑橋遠眺,想念著你呢,一上午了。”
兩個人都各懷著心事,沒有說幾句就放下了電話,鍾瑜再也按捺不住,放聲大哭起來,他在跟自己說謊。不是她敏感,也不是她亂想,從她過生日開始,一切都太快了。此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抓住了他的什麼,她吼他,打他,經常嘲諷他,原來她對他一點兒都不好。此刻他在天邊,跟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
楊路釗死死的攥著手機,仰著頭望著霧濛濛的倫敦天空,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彷彿缺氧的魚一樣,在生死邊緣掙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