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真是大言不慚,宋子馳命懸一線時不見她,今日看他尚在人世想到終究是要依附於他,才來“照拂”。
竹汐垂頭默默邁出門檻,經她身邊時有片刻停頓,卻沒看她一眼說一句話,便匆匆離開了。兩扇門在她離開時“砰”的一聲緊緊合上。
她朝我這邊走來,我上前攔住她:“你這樣隱忍,準備忍到何時?”
她愣愣地看我,等不及她反映,拉上她朝她方才來的方向走去。
我拉著竹汐推門而入,宋子馳正摟著那嬌豔女子半躺在床,女子已露出半裸香肩。他手中握著她的輕柔髮絲,兩個身體曖昧交纏滿是繾綣。
竹汐將頭扭向一邊,我只當看不見這迤邐春光,向前指著宋子馳的鼻子罵道:“你是要命還是要她。”
他見有人闖進來,急忙從那女子身上爬起來,正想罵我壞他好事。聽我這沒頭沒尾的話,他整理衣襟的手頓住,怔了片刻,才道:“什麼?”
我說的雖是歪理,卻義正言辭說得如真的一般:“你這病皆因色而起,若是沉迷美色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你。你病剛有好轉,卻要與這妖媚女子歡好,怕是命不久矣。”
我見他有些遲疑,索性一鼓作氣:“你若是想死我也不好攔你,只是不要壞了我這‘杏林神醫’的名聲。”言罷準備揚長而去。
竹汐甚是配合,連忙扯著我的衣袖嚷求道:“孟姑娘,宋家求遍各地名醫皆不能救子馳一命。那晚若不是你出手相救,子馳他恐怕他早已”她越說越動情,終於帶了幾分嚶嚶咽咽哭腔。
我知竹汐聰慧,沒想入戲竟這樣快。故意做出心軟憐憫狀,長嘆一聲,偷瞄床榻之上的宋子馳,見他朝歪在身邊的女子擺擺手,她便識趣地出去了。
宋子馳索性倚靠在床榻上,懶懶道:“孟神醫,你與賤內唱的是哪出啊?”
我見他識破,頓覺索然。尋個圓凳坐下,竹汐默然站在我身旁。
我暗覺索然,面上仍是保持著一個“神醫”該有的矜持、玄虛之態,一本正經道:“記得我曾說過,相由心生,病亦如此。這奇症之根本在於你重色薄情。救你這樣涼薄之人一命本是違逆天意,你若不知悔改,憑我一己之力怎與天意抗衡?”
宋子馳低垂著眼瞼,屋內的光線有些昏暗,看不清他的神色:“孟姑娘,直說吧。”
我起身,義正言辭道:“竹汐本應是你結髮之妻,你卻不顧昔日承諾令她做妾。你性命垂危,唯有她守在你身邊,你卻嫌棄她至極。這不是薄情是什麼?你才有所好轉,便去招惹那些棄你生死於不顧的女子,她們雖是貌美可心卻冷如冰石。你分辨不清真情假意,一味沉迷美色。這不是重色又是什麼?”
宋子馳從依靠的軟枕中坐起,一條腿屈膝支著頭低聲輕笑,聲音有些清冷:“孟姑娘說得極是,這些話本是妻子來質問丈夫的。你說她是我的結髮妻?若她真的是,她怎不敢以妻子的身份來質問我?”
沉默中的竹汐終於開口:“子遲,你終究是怪我的”
宋子馳並不在意她說什麼,接著道:“人人都說我是玩世不恭、沉迷美色,當我真的想為她改變時,她卻不在我身邊。五年前的新婚夜,我沒有等到自己的心上人,而是一個替代品。被愚弄的感覺”
說著,走近竹汐,伸手抬起她本應明豔無瑕的臉,撫上她的紅色“胎記”淡淡道:“即便有它在,你依然很美。我厭棄你是想讓你負擔同樣的傷痛。”
“從前是我的不是,可你不能就此自暴自棄。”她哀求地凝望他。
“求醫問藥,不過是你私心想留住我。於我而言,這一切早該結束了。”他放開竹汐。轉向我,露出狡黠的笑:“當初,留下你不曾想你果真醫術了得。不過是看你略有幾分姿色,收做添房罷了。”說罷,負手而去。
趁他還沒走出庭園,我朝他喊道:“棄你而去的是你鍾愛的周家小姐,不是代嫁過來痴心守著你的竹汐。”
他停住,我暗喜以為能留住他。可他還是洋洋灑灑地走出院子,挫敗感油然而生,本是來訓斥宋子馳的,卻被他搶佔了主動權。不過這零零碎碎地聽下來,已有幾分清明。
宋子馳願為周家小姐一改紈絝子弟的形象,以此來看是鍾情於周家小姐的。竹汐代替周家小姐嫁過來,宋子馳亦是知曉的。不過是氣憤周家違背婚約,得不到心上人,頓覺生無可戀才做出較之從前更加混賬的事情來。既然如此,便不能全怪他。
我歉疚地與竹汐道:“我竟不知其中有這樣的故事,否則不會帶著你來碰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