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延禧宮裡,你沒聽夠麼?就連謹妃趙氏,那樣的積年老人,還沒命爭過她去。你一個才進宮的寶林,就想去試她的鋒芒?”
簡水清說了一大篇的話,略有些氣喘,路上太陽又大,額角上沁出汗來,就自腰上取了扇子扇著。劉秀春也覺後怕,但聽她說及自己容貌家世都比不過武韻蓉,又頗為不服,便嘴硬道:“不過就是一副狐媚樣,有什麼了不起!我自然是敬重皇后娘娘的,可我今兒惹的是她武韻蓉,可同皇后娘娘拉扯不上。”簡水清見她如此冥頑不靈,也懶得再說,自往住處行去。她二人同住在景陽宮,便一條路上去了。
二人回至住處,便各自回房。
簡水清走到屋裡,見正堂桌上擺著些布匹綢緞,便問地下的人道:“這是誰送來的?”宮人上來答道:“先是皇后娘娘打發人送了些過來,然後皇宸妃娘娘同惠妃娘娘也也有賞賜過來。因主子不在,奴婢就先收了,按著主子走前留的話,送他們去的。”簡水清微微頷首,她的陪嫁秋雁在旁笑道:“這些賞賜雖說及不上武美人的,可也很不薄了。姑娘雖被封做了個寶林,幾位娘娘還是挺看重姑娘的。”她是簡水清自幼使慣了的人,一時還改不過口來。
簡水清因路上走得熱了,自倒了杯茶吃著,聽了這話,只說道:“這話不要出去亂說。不過是諸位娘娘不願太過厚此薄彼罷了,也是這宮中的為人之道。”話才說畢,忽聽外頭一陣吵嚷,夾雜著摔東西的喝罵聲,又有些指桑罵槐的言語。她心中厭煩,便問秋雁道:“去瞧瞧,對面又在吵什麼?”秋雁是個好熱鬧的,得不的一聲就跑了出去,半晌才回來說道:“是劉寶林,因賞賜薄於旁人,生氣吵起來了。已被她屋裡的執事姑姑勸進去了。”簡水清將眉頭一皺,沒有言語。秋雁又道:“姑娘,劉寶林這樣子下去,早晚是要闖禍的。她父親同咱們家老爺很有些交情,入宮之前老爺還特地囑咐姑娘照顧她。姑娘得空還是說她幾句罷。”簡水清卻冷冷道:“良言難勸該死鬼,隨她去罷。頭兩個月裡,若不是我在旁替她兜攬遮蓋,她早被攆出宮去了。宮裡是非多,我哪有那樣多的精力,總照看於她?”秋雁素知她的性子,也就不再多說。簡水清又道:“那武韻蓉眼瞅著是要起來了,這倒罷了。倒是總跟著她的那個唐玉蓮,雖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卻不像什麼好人。你們出去,但凡遇上了她身邊的人,可得小心些,若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千萬別得罪了她。”一屋子的人都齊聲應下。
這簡水清是揚州織造簡端甫的千金,因她出生在臘梅盛開的時節,其父便依著詩裡“疏影橫斜水清淺”那句,給她起了這個名字。她本人性子果然也如寒梅一般,冷清孤高,目無下塵。只是劉寶林的祖上於她家有恩,這才對劉秀春多言語幾句,若是平日總是懶與人共的。
她眼看今日的情形,心中已大致有譜,只是天性清冷,便抱著“管他旁人如何,別攪了我的清淨”的主意,只將服侍的一眾宮人交代了幾句,就關起了門來。
再說武韻蓉同唐玉蓮回至永和宮,唐玉蓮見這永和宮面闊五間,有前後兩院,各有東西配殿、抱廈明間。屋簷安放走獸,壁繪龍鳳和璽彩畫,氣派華麗。思及自己住處,雖也是個俊麗的所在,比起這裡,卻總流於小氣。
武韻蓉便住在前院的正殿永和宮內,引著唐玉蓮進去。入內就見坤寧宮掌事太監李明貴在堂上坐著宮人秦明珠相陪吃茶,堂中那八仙桌上果然堆著高高的一堆物事。一見二人到來,李明貴立即起身,與她見禮過,將皇后的意思轉達於她。
武韻蓉紅著臉,小聲道:“還請公公上覆娘娘,說韻蓉多謝娘娘厚愛。只是新晉宮嬪許多,怎麼就該韻蓉先侍寢呢?”李明貴聽她問起,便道出其中緣故。
原來,這宮中新晉妃嬪侍寢,自有一套規矩。是按其位份高低,依次而行。即便是皇帝,也不能看上了誰,就要誰先去伺候。也是為杜絕有人玩弄手段,迷惑君王,越級侍寢,顛倒綱常之故。
而這次新晉宮嬪裡,唯武韻蓉與另一個穆姓秀女同被封做了美人,然而那穆美人卻事不湊巧,偏這幾日來了月事,已往內侍省說過了。這美人位份上的,也就只剩下武韻蓉一人。蕭清婉又於她有提攜之意,自然順理成章。
李明貴轉達了皇后的口諭,又叫她好生預備著,便回宮復旨去了。堂中眾人一道送了李明貴離去,又折回來。那唐玉蓮自方才起,便立在一旁,默然不語,至此時才上來,淺笑著向武韻蓉道喜。二人說笑了一陣,一同吃過晚飯,唐玉蓮才趕著禁燈之前,回延春閣去了。
坤寧宮裡,蕭清婉歪在炕上,依舊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