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皆是一怔,贏烈見此情狀,便知必有隱情,道:“你且說來聽聽。”杏兒便道:“是,皇上不提此事,奴婢原不敢說。這延春閣的各樣份例東西,不管是皇后娘娘還是宸妃娘娘,都是不錯的日子給的。這兩宮娘娘還時常私底下使人送些什麼來。主子小產之後,只疑心是皇后娘娘暗害了她腹內的皇子,日日在屋裡咒罵皇后娘娘,牽連著也恨上了宸妃娘娘。送來的東西,主子也下令撂了出去,故而這延春閣裡才狼狽至此。奴婢自知揭發自己主子,要受流刑,但此事涉及皇后娘娘,奴婢不敢不說。”
她此言已畢,贏烈還未及說話,梁美人卻已驚的面無人色,怒不可遏,又自覺無轉圜餘地,,越發不顧體面,親自上前,揪採住那杏兒,連連踢打,口裡還不住罵道:“你這賤奴,我便知宸妃送你來就沒安好心!我早該打發你出去,讓你和那賤人串在一起來謀害我!”竟就撒氣潑來。
贏烈幾曾見過這等刁潑之態,連聲喝止不住,就命張鷺生帶了幾個內監進來,將梁氏按在地上,怒道:“宮裡怎能有這樣的潑婦!”當即下旨:“美人梁氏,護胎不利,有損龍脈;詆譭皇后,以下犯上;倚逞刁潑,有失婦德;今廢為庶人,打入冷宮,以儆效尤!”下降旨畢,那幾個內監便將梁氏拖了出去。他自家是一刻也不願在這裡停留,即命起駕去了。
此事上不得檯面,宮史只草草記了一筆,卻有些自作聰明的宮人暗自揣摩,編排故事,以訛傳訛。以致後世提及此事,便有那起編纂野史雜記的文人言道:皇后蕭氏,貌妍性敏,帝甚寵之。猶善妒,妃嬪但有不合意者,轍進言於帝前,使廢黜。
第一百零二章
梁氏被廢,內侍省總管太監便帶了人將延春閣內物事查點清楚,一一造冊,好報了宸妃,封閉宮室。梁氏雖滑胎失寵,到底也風光過一段時日,屋子裡還放著不少東西,一時半會兒也難打點出來。正在忙亂中,一內監忽的拿了一樣東西過來,到張福全跟前,低聲道:“找出一樣玩意兒,奴才不識得,請公公認認。”張福全接過來,卻是一個布縫的假人兒,三寸來長,黃色綢緞縫的長褂,頭上還戴著一個草編的小冠,就是個平天冠的式樣,雖是草編的,卻十分精巧。
張福全是宮裡的老人了,看見這東西,立時便知是做什麼勾當的,這一驚非同小可,低了聲兒問那人道:“這東西是從哪兒翻出來的?”那人亦低聲回道:“是裡屋床上枕頭底下掖著的,小的收拾被褥,就看見了。”張福全捏著那布人兒,一陣咋舌:前頭邱氏的事兒才剛冷下去,竟又出了這樣的事兒!這東西非同小可,自己不好隱瞞。思前想後,將那布偶掖在袖裡,叫副總管夏長盛看著人打點收拾,自己便出去了。
出了延春閣,他既沒去坤寧宮,也不往鍾粹宮去,只是一逕向西,往長春宮去了。
行至長春宮外,一個名叫柳葉兒的三等宮女正倚門兒站著,見他過來,便笑道:“張公公,今兒是哪陣風兒刮起來,竟把你這稀客吹來了?難為你還記著,長春宮大門朝哪邊兒開。我們姐妹裡私底下說笑話,都說近日裡不見公公的人影兒,敢是公公迷了路,過不來了呢。”張福全陪笑道:“姑娘又說笑呢,快替我通傳一聲,我有急事求見貴妃娘娘。”原來張福全是貴妃宮裡用過的人,一路拉拔過來,同這些宮女都是打牙犯嘴慣了的,便是他如今做了內侍省的總管太監,也還算是貴妃手下的人。這些宮女太監見了他,照舊玩笑戲謔,並沒那許多顧忌。
那宮女將張福全盡力嘲諷了一回,才進去通報,不多時便出來叫他進去。
張福全是走熟了路的,也不必人引領,繞過正殿,往後走。
走至西廂房前,文喜守著門,見張福全過來,先笑道:“娘娘在裡頭,張公公進去罷。”便打起簾子,往裡報道:“張公公來了。”張福全低頭進去,便見貴妃盤膝坐在炕上,穿著家常的一件半舊不新的大紅繡牡丹纏枝紋銷金夾襖,下頭一條松花色掐金絲十六褶裙,頭上也沒戴冠,手裡拿著個繃子,正繡著什麼。
張福全上前,在炕前打千兒問安。貴妃叫他起來,眼也不抬的問道:“今兒怎麼有空過來,不去伺候皇后同宸妃了?梁氏被打入冷宮,你該很忙罷?”張福全滿臉堆笑,諂媚道:“娘娘這話,叫奴才愧不容身。奴才靠著哪裡?若沒娘娘提拔,奴才焉能有今日!皇后娘娘那兒不過是面兒上過得去就罷了,奴才還是一心為著娘娘的。”幾句甜話兒說的貴妃笑了,放了手裡針線,道:“到底有什麼話說,只顧油嘴滑舌的。”張福全嘴裡回道:“從梁氏那兒尋到一樣東西,請娘娘瞧瞧,討個示下。”便自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