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這一輩子,也只在此刻曾進過刑部牢房罷了,又怎會“似曾相識”?
端王想著,淡淡一笑。
頃刻,外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端王知道有人來到,卻仍不動。
先是寧妃的聲音傳來:“一幫混賬糊塗東西,都瘋了不成?竟敢把王爺關押此處!”
而後是側妃景玉姍的聲音:“娘娘您彆氣壞了身子,先見過了王爺再說。”
兩人被獄卒領著,走到此處,寧妃站定了一看,臉色發白:“王爺!”
玉姍也抬手按住胸口,呼吸急促,喘息不定,靠前道:“王爺,你還好麼?”
端王見王妃側妃都到了,卻仍淡淡道:“這裡不是好地方,你們怎麼都來了?快些回去吧。”
寧妃見他舉止淡然口吻也是波瀾不驚,便問道:“王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好端端地竟給關押起來?這總也該有個罪名。”
端王道:“是我跟人打賭,才自願到此處呆一陣子的,過會兒沒事,自然會給放出去,不必大驚小怪的。”
玉姍道:“既然是打賭,玩笑般的話,做不得數,王爺何必要當真?您是千金之軀,怎麼能呆在這個地方?”
寧妃道:“正是,若是此事傳揚出去,又叫百姓怎麼想?還以為王爺是犯了什麼事兒。”
端王見她們兩個不肯離去,便道:“我若無辜,怕別人說什麼?我意已決,你們再怎麼說也無法改變我的決定,也不必痛苦為難,只回王府安安靜靜等候,這件事必然會順利結束。”
寧妃聽了這話,舉手把獄卒揮退,才道:“王爺,事到如今你又有什麼可瞞著我們的,我們本是一體的,榮辱與共,王爺如今入獄這樣的大事,難道就雲淡風輕拂過去了?到底內情如何,王爺何不告知,讓我跟妹妹一塊兒想想法子?”
端王道:“此是我自願的,說了不必你們參與其中。”
寧妃心涼,轉頭看向玉姍。玉姍望著她的眼神,終於說道:“王爺,為何我們在路上,說原本刑部是要去衛府捉拿明媚,是我哥哥跟王爺相繼擋下了而後王爺便進宮,明媚卻回了衛府,王爺,如今王爺入獄,可是跟此事有關?”
端王微微皺眉:“難道本王行事,事事都要向你們交代?說了不必多問,速退!”
玉姍不敢多言,淚卻湧了出來,小聲道:“臣妾、臣妾也是關心王爺安危”
寧妃也道:“王爺,你縱然不說,難道我們就不知了?王爺不說,是不是因為此事正是跟明媚有關,王爺更怕我跟妹妹責怪明媚?”
端王見她兩人一唱一和,把事情說白了,索性便道:“不錯,我素來當衛凌是知己,他如今不在京中,明媚自然是我護著的,奈何此事關係太子,皇后不肯放人,我便給她一個交代罷了。你既然明白我的意思,就該知道我不樂見什麼。”
寧妃略冷笑,卻嘆道:“王爺事到如今身陷囹圄,兀自惦記著別人是否會受委屈”
端王道:“你們兩人的心意,我自明白,放心,此事不會禍及王府只要你們安心等待便是了,回去吧。我不會再多說了。”
寧妃跟玉姍對視一眼,終於雙雙行禮:“既然如此,臣妾告退了。王爺且自保重。”
兩個人轉身,徐徐往外而去。
此刻大概將近黃昏,屋頂上的光線變得有些淡黃,端王仰頭看著,眼睛一眨,不知為何有種錯覺,彷彿看到有雪花從那一團光中落了進來。
然而此正是夏天,又哪裡會有雪?
如此過了兩刻鐘,端王聽到腳步聲重又響起,他也不抬頭,只看著桌子上那涼透了的茶色。一直到耳畔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王爺”
端王聽了這個聲音,渾身汗毛倒豎,驀地抬起頭來看向外間。
卻見牢門邊上,靜靜地站著一個人影,身段纖弱婀娜,雙眸於黃昏暗色之中,幽幽秋水般澄明閃爍。
明媚看著端王,在他抬頭之極,雙眸之中的淚忍不住撲簌簌地便落下來。
端王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什麼來,只是極快地起身,快步走到牢門口,伸手握住明媚的手:“你怎麼來了?”
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明媚一時說不出話,擰著眉不停地落淚。
端王見她垂淚之態,忙抬手替她擦去臉頰上的淚水,然而才擦了去,眼中大顆大顆的淚珠又滾出來,卻是擦之不盡,端王心急,忙勸慰:“乖,別哭,叔叔沒事,只是在此坐坐沒什麼大事,值得你落這麼多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