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好了酒好了!來來來,撈出來來兩口暖暖身子!”年輕小夥子伸手就要掀泥封,被最年長者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小夥子迎頭看到二叔怒氣衝衝的眼睛,哂笑道:“得,是後生不懂事!二叔先請,二叔先請!”
被喚作二叔的男人突然咧嘴笑了,“喝酒怎麼能沒肉!看這是什麼?”說著從懷裡摸出一根醃製好的羊大腿,在手裡上下掂量,“夠咱這個帳裡弟兄好好吃一頓!”
“肉啊!上頭還掐著沒發,二叔哪弄的?”墩矮後生驚叫道。
“上頭派人送來補給,將軍調了幾個弟兄去搬貨,我也跟著去了,順了跟羊腿回來給弟兄們解解饞!今年還有白條雞,都醃著,夠咱整個城防軍吃一個冬天!”他抽出腰刀將羊腿切開,每個人都分到手後,才從銅壺中撈出盛酒的罈子,掀開泥封,倒了一碗,深深嗅了一口,感慨道:“上頭真是捨得!這種好酒,整個梵陽軍系,也就咱帝都城防軍能喝上了吧!”
年輕些的甲士咧嘴道:“朝廷給我們好吃好喝,怎麼有種養肥了豬再宰的感覺?當兵就是好,比在家吞糠咽菜強多了!”
“出息!”
狠狠嚼著羊腿肉的年長者突然壓低聲音,“你們有聽說過沒?咱城防軍不怎麼打仗,憑啥能喝好酒吃好肉,比邊境駐防軍都吃的好用的好?”
看著周圍幾雙關切眼神,他很滿意這種處於焦點的感覺:“咱上頭有人罩著,知道不?滄海軍有個威名赫赫的李暹大都統,傲羽長射有德高望重的楊煜將軍,咱這點人上頭有誰?憑啥咱帝都城防軍比這兩位老將軍麾下的步卒都過的滋潤?就是因為咱上頭的靠山太大了,大到這兩老將軍都不得不服!”
“誰啊?二叔,別賣關子了!”墩矮後生目不轉睛,碗裡的酒快要傾倒也渾然不知。
“罩著咱帝都城防軍的人,姓皇甫!”年長者輪番看著周圍袍澤,一臉深意地點頭說道。
“皇甫?那不是皇族麼?咱這梵陽不都是皇甫氏的麼?哎我的乖乖!”
“沒錯,咱這帝都城防軍,其實就是某位皇子殿下的私軍,皇子蓄養軍隊,想幹啥?自個動動腦子,話就說到這就停,再往下說,就得掉腦袋誅九族了!”年長者不再言語,兀自將罈子裡剩下的酒往自個碗裡倒個乾淨,吃吃喝喝有滋有味,留下幾個後生面面相覷。
帳外風聲凌厲,帳內泥爐煤火愈暖,酒肉香氣四溢,再加上個有嚼頭的話題,這便是頂了天的自在日子。
就在幾人吃喝正痛快時,軍帳簾子被粗暴掀開,蓄著精悍鬍子的伍長像一頭豹子闖了進來,豹眼環視,神情陰蜇,一手按在腰間佩刀上殺氣沖沖。
幾名甲士心中驚駭,忙翻身站直,將嘴裡還未來得及嚥下的酒肉囫圇吞下。
墩矮甲士哭喪著臉喊道:“二叔,上頭這是要殺咱頭麼?都怪你,瞎說什麼大實話!”
“閉嘴!”伍長暴喝一聲,上前飛起一腳將溫好的酒罈子踢飛,“這節骨眼還喝酒?喝死你們幾個日球的!”
“將軍有令,城防軍將士全部披甲佩刀上馬,演武場集合,貽誤者斬立決!”丟下這句緊迫到火燒眉毛的話,伍長便奔出軍帳。
幾個驚魂未定的甲士面面相覷,還未回過神來。
虧得被喚作二叔的年長者見過大場面,一巴掌拍在墩矮甲士後腦勺上,瞪圓眼睛大吼道:“愣什麼?動作麻利啊!不是嫌沒仗打麼?機會來了!”
此時帳外急促的腳步聲與馬嘶壓過了凌厲的呼嘯北風。
幾位方才還在帳內抱怨沒仗大沒功拿的甲士,突然覺得能一直過著安逸日子才是極好。
沙河洲演武場。
帝都城防軍都尉龐準凝視正迅速集結的甲士,攥緊了手中加蓋蠡印的絲帛錦書,陰沉的雙目隱在頭盔的陰翳中。
儘管風聲極大,他身旁的副都尉仍是壓低嗓音,“大人,一定要這麼急?”
龐準瞥了他一眼,“刻不容緩。”說著,將手中的錦書攥得更緊了,指甲都深深嵌進肉中。
“可是大人,咱帝都城防軍,無故不得隨意調動,除非帝都有難或有聖上手諭”
“聖上手諭?呵呵,陛下真瞭解咱帝都城防軍麼?”龐準冷笑,面容比刺骨的寒風更陰冷,“帝都城防軍一直對外宣城只有一萬騎卒編制,你可知沙河洲的甲士到底有多少?”
“屬下不知!”
龐準伸出三根手指,比在副將眼前,“三萬!帝都城防軍一共有三萬人!”
“可我們只有一萬人的補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