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注意到少爺臉上的表情一時間很難看,方才還喜笑顏開的富家少爺,頃刻間面如土色如遭雷亟。六子在一旁拼命搖著頭讓小五別說了趕緊閉嘴,少爺臉色不好看
星辰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聽到‘極北’,聽到‘赤那思’,聽到‘轟烈鐵騎’這些與自己遙不可及的字眼會心裡難受。遙遠的極北草原啊,與梵陽相隔數千丈的滔滔大河。而他是個自幼在生長在梵陽商賈富家的紈絝子弟,與極北的荒蠻凝腥是絕對不會有半點交集。可為何他那一瞬腦子裡像要裂開一樣生疼,像是有什麼要掙扎著從頭蓋骨中鑽出來一樣。
六子與小五的聲音弱了下去,唯唯諾諾站在一旁小心觀察少爺的反應,生怕惹惱的少爺不順心。
可星辰沒有多廢話,從兩名伴從身邊繞過,大步而去,說道:“我要見我姐!”
走了幾步,星辰停駐腳步,望著中門院子裡滿園蔚藍色的風信子,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一直不知道為何非要種著風信子?那蔚藍的顏色實在不喜,他喜歡的是大紅大紫這樣富貴華豔之色。現在正值寒秋月,這一院枯黃敗萎的殘花敗葉看著著實掃興。
他眉頭輕蹙,扭頭說道:“把這一院風信子挖了去,換成秋海棠,要大紅色的,紅色和血一樣的秋海棠!”話罷,便不再理會兩名伴從,自顧自得走開。
小五與六子面面相覷,還在回想主子方才為何突然就惱了。
極北蠻族的轟烈鐵騎這麼威風,主子聽了怎麼就惱了呢?
可緩過神來細細回想少爺說的‘紅色和血一樣的秋海棠’,又覺得那份紅豔中多了一分如妖的邪氣,與少爺那陰柔白皙的面容倒般配。
可又為何要強調紅的像血一樣?
想不通,想不通啊兩名伴從相互看了看彼此,看到的卻都是同樣的一臉茫然。
李輕裘家的宅子不算很大,卻是位置僅次於城主府的絕佳地段。尚吉城城內縱橫十二街,無外城內城之分,城內多次翻建,基本都是高樓巨闕,飛簷走角一望而去好似青磚紅瓦的怒浪在翻湧。夜晚的尚吉城車林馬軒,張燈結綵熱鬧如過年,可若是落雨刮風的時月,滿城漆黑一片,那琳琳而立的高樓巨闕像一座座屍骸壘成的巨山,在夜色下泛著獸脊的鐵青色。若從城外山地上居高臨下而望去,那股三百年前靖熙王朝第一雄隘的蒼涼感暴露無遺,好似當年梵陽開國皇帝皇甫景瀾率領武士執劍嘶吼的情景就在眼前,殺戮與血腥隔了三百餘年風雨滄桑從那華麗樓闕下滲透而出。山風從高樓間呼嘯而過,仿若三百餘年前為拿下這一雄關的陣亡武士英魂在齊聲嘶吼。
白天尚吉城那股吉祥雍容的感覺蕩然無存,三百年前的雄關巨隘即使別改建成天底下最適合享受的膏腴風月之地,也難掩當年錚錚武士廝殺衝關之奮烈。
因而這規模天下第三華麗卻為魁首的天下名城又有‘晝時煌煌天上人間,無月森森鬼怪殺場’這句詩詞以形容。
李家大宅外,兩尊鎮門石獅子威懾憾人,大紅燈籠在夜色中分外扎眼,尤其是燈籠上的金箔纂體‘李府’二字,更顯世家豪族豐厚底蘊。
李輕裘依舊是鮮紫色長袍,袒露胸膛,邁著八方步走路不急不緩,嘴角哼著不知名的諢調,細細看去,脖頸處還留有女人的唇痕,臉上深情像吃飽的狼,嘴角翹起一絲笑意。身後跟著幾名跨刀披甲的滄海軍武士,慢悠悠的跟在主子後面朝府宅走去。
不得不說李球兒生得一副好皮囊,面龐白淨頗有書生意氣,尤其是那雙桃花氾濫的狹長眼睛,看向風月之所的女子時秋波盪漾,眉眼挑逗片刻就能讓女子魂不守舍。用青樓老鴇的話說,長這樣一雙眼睛,不去看那姑娘豐胸美臀,倒去看那所謂聖賢之書,著實是浪費了。若是李公子能多施幾個桃花眼,恐怕那領班老鴇都忍不住親自上陣迎入這背後勢力熏天的紈絝懷中,只可惜李公子口味一向挑剔,看不上那些過氣卻閱人無數的青樓老鴇,任憑她們挺著花白胸脯朝上湊,李家公子也只是掏出一疊子銀票塞進老鴇胸間旖旎中,不再理會,留的其悻悻然兀自擠眼強笑。
“諾,王二哥,回家後趕緊給我爹寫信,用軍隼送到白羊郡,走前老爹千叮萬囑讓我別在尚吉城殺人惹事,出了這麼一檔子事總該給老頭子有個交代我不把老頭子的話當回事,總不能把尚吉城城主的話當屁放。想來城主應該會賣給我爹個面子,再說殺的不過是個玩馬的草莽漢子而已,犯不著像前些時月那個南郡經略使一樣被抄家趕出去吧?”李球兒停下嘴中哼唱的諢調,扭頭對著緊跟在他身後的一名武士說道。
“少爺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