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孤苦時,只有他陪在她身邊,對她的心自始至終從不曾改變,就連臨死都還擔憂她。但她回報他的,卻是那冷漠無情的三尺青鋒。重來一次,她一心一意只想家人平安,但終歸是要嫁人。這個人,除了譚中柳,她想不出來第二個。
見梅青玄似乎並不想收下那一書一筆,嬉笑著當譚中柳的話全是玩笑一樣,幫弟弟一起求親的譚中楊都隱忍著怒火,想拂袖作罷了。她撩簾走出,從譚中柳手上接過了端在半空良久的提親之物,回頭道:“爹,譚二哥很好啦,我想嫁給他。”
甜甜軟軟的聲音,毫不扭捏地說著自己的終身大事。梅青玄心中一軟,越是覺得女兒單純,就越不敢輕易答應。就算女兒央求的語氣讓他幾乎毫無招架之力,真想痛快地疼她,只要是女兒想要的,他都滿足。怎奈這次不同,女兒想要的東西,她自己不知道是好是壞,總得要他們當爹孃的來把把關。梅青玄心一橫,再不為女兒的撒嬌所動,一番太極打得誰都軟綿綿的。
梅牽衣無奈,轉向又梅夫人求救。譚中楊在一旁看得都瞪眼了。梅夫人是又好氣又好笑,道:“牽牽,哪有姑娘家這麼不知道矜持的?乖,聽你爹的。”
譚中柳朝梅牽衣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幫忙,轉而向梅青玄道:“小侄知道梅世叔的擔憂是什麼。小侄自知名聲不好,但發誓是誠心誠意求娶牽衣,只她一個,別無其他。我會愛牽衣,會保護她,愛護她。牽衣是梅世叔的心肝寶貝,不放心交給別人,但至少看在牽衣也喜歡我的份上,給我時間證明,牽衣沒有選錯人。請梅世叔暫且收下小侄這點誠意,這不算正式提親,只是小侄向梅世叔請一個認可的機會,等他日您認可了,小侄再請父母媒人上門正式提親。”
他說得極為嚴肅鄭重,梅青玄嬉笑的臉也不禁跟著嚴肅了起來,回頭瞥了一眼梅牽衣,輕嘆一口氣,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老夫若再不給你這個機會,那就是老頑固了。好,那你就證明來看看吧,老夫拭目以待。”
得了梅青玄的鬆口,譚中柳也鬆了一口氣,但還是不得不極為戀戀不捨地與譚中楊及一干師兄弟離開了金陵。望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黃土官道上,梅牽衣忽然覺得心裡好像空了不少。金雨朵知道譚中柳提過親之後,極生氣地跑過來跟她抱怨,竟然不事先告訴她,害得她不能也跟著躲在簾後偷看。
梅牽衣笑著道:“金魚姐姐,你不用偷看譚二哥提親,過兩天,把簾子準備好,等著偷看我爹和哥哥去提親吧。”
金雨朵的臉嗖地紅了一大片,擰著梅牽衣笑罵。然後梅牽衣就看到了跟在她身後一起來梅家的展涼顏。他一半身子隱在月洞門後,旁邊一棵梅樹綠葉繁茂。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還需要休養,但偶爾小活動還是沒問題的。見兩個姑娘家打鬧,他也沒有湊熱鬧的興趣,入定一般地望著旁邊那棵沒有開花的梅樹,不知想著什麼。
梅牽衣聽到心裡好像有個聲音吶喊著,她就要嫁給我哥哥啦,你真的不在乎麼?
那個“未來”,她只知道他為了金雨朵離開靈嬰樓,只知道他為了金雨朵甘願接受江湖武林的“洗罪之禮”,只知道他為了金雨朵最後毫不留情地殺了她和腹中孩兒至於他與金雨朵真正在一起時,他是怎麼表現他的喜歡的,她卻完全不清楚。
思及他的多情與無情,她半惱半恨。好在這些都與她不再相關,她想,算了,管他喜不喜歡金雨朵,若不喜歡,是他的運氣;若喜歡,是她的運氣。
金雨朵雖然也極擔憂譚中柳的風流之名,但念及他對梅牽衣的喜愛,也誠心祝願著:“希望他對牽牽是真心的,一直這麼真心喜愛下去。”
梅牽衣回過神來,微笑著保證:“他會的。”
展涼顏的身形微動,折了牽到他衣衫的一片葉子。
午後,陽光微濃,夏初的太陽曬在身上暖烘烘的。梅牽衣慵懶地躺在院子裡的吊床上,閉眼聽著鳥兒啾啾,風吹樹鳴。乍一看,就是午後小憩,但真正明白的人便會看出端倪,她的姿勢並不是一般人睡覺的姿勢。右手抬起從上覆在後腦玉枕穴之上,左手微懸在丹田之上,身形略扭。這姿勢,若在床榻之上,自是有些怪異,但在吊床之上,卻並不覺得突兀。梅牽衣靜靜地感受著丹田氣起,遊走全身,緩緩地吐納,將身體調至最佳狀態,心隨意動,漸漸遊離於身。
氣走一周天時,她忽然感覺到了院子裡有人。他腳步很輕,但她還是極敏銳地感覺到了。她並沒有急著睜眼,反任那人靠近了來。
她明明閉著眼睛,卻極其清楚地感覺到兩道視線盯著她,極冷極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