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水亮,對“一見鍾情”這個詞尤其中意。
銀月面具看著她,半晌無言,沉默好久方道:“你爹是梅青玄?”
小腦袋使勁點著。
“江陵梅莊?”
繼續小雞啄米。
“那你要如何護著我?”
小臉仰起,略有疑惑,完全沒聽懂他的問題。
“你不是說,喜歡我,所以要護著我?”
“是,是。”小臉興奮地笑了,兩頰紅潮更甚,雙眸更加晶亮,使勁地做著保證:“我會護著你,我會武功,會護著你!”
銀月面具看著她那嬌嫩的粉頰,上上下下來回打量著,半晌,突然問道:“你今年幾歲?”
“十八,我十八了。”她笑眯眯地回答。
那個時候,她很孩子氣。在爹孃的保護下,嬌縱天真,不識世間人心,對心裡的蠢蠢欲動不懂得如何對待,只知道順著渴望,跟著他,看著他。他沒問她武功如何,夠不夠護著他;也沒有問她,他與她父母對決時,她要幫哪邊。他冷眼看著她與爹孃決裂,冷眼看著她揮著銀鞭擋在他前面,和江湖群雄對峙,然後被打得飛落在地,吐血不止。決裂的爹孃仍關心她,要帶她走,他卻連眼角都沒掃一下。她不走,非跟著他跑。傷了,她還很高興,終於有些明白為什麼以前爹孃為了護她反傷了自個兒時,還那麼開心。再後來,他教她武功,她練得很好,越來越能護著他,能殺的人也越來越多。
靈嬰樓要搶的嬰兒不少,她跟著他滿江湖跑,搶了一個又一個,搶得天下大亂,搶出腥風血雨。她從不問是非對錯,只要跟著、護著那一朵紅雲,什麼都不在乎。直到有一天,那朵紅雲突然變成了一朵白雲。然後,飄走了。
那天,天霧濛濛地,飄著細雨,在湖面落下千萬道的漣漪。她闖入他的艙室,卻看到一個穿著白衫的男子坐在窗前,如出岫之雲。他披散著滿頭青絲如緞,意態悠然地望著窗外的細雨。紅白的棋盤擺在矮桌上,滿滿的一片白。她愣在門口不敢進去。好半晌,他回過頭來,眉目細膩,面容精緻,琢磨如玉。她呼吸陡滯,連眼都捨不得眨一下。忽然,他唇線分明的唇角似有若無地勾了一下。只那一下,玉華盡現,清潤如月。
那天的雨飄了整整一天。她跪坐在旁邊胖胖的蒲團上看著他,腦袋暈乎乎的,只想著他唇角含笑的模樣,全然不知何時,清晨變了黃昏。他並不著意掩面,只是喜歡那個銀月面具,如今卻摘下了面具素面向人;他厭惡黑色,連頭髮都用白玉冠束得工工整整,如今卻散下黑緞一般的青絲。他穿衣喜好紅袍,大紅如血,從不曾穿如此乾淨純潔的白色。可如今啊,他摘了面具,散了髮絲,還穿上了這雲朵一般純潔柔軟的春衫,坐在視窗,看著窗外的細雨,任雨絲溼了那一身白。到天色晦暗,細雨初歇,那漫天的烏雲忽然被陽光擠出了幾道縫隙,將那撒了金粉的霞光打落,一瀉而下。
他回過頭來,朝她笑道:“牽衣,我要走了。”
他極少、極少的笑容啊!腦袋更加暈乎乎地沒法聽懂,無意識地問:“去哪裡?”去哪都沒關係,反正她都會跟著。
他站起身,拂起一室的白雲朵朵,望著窗外霞光在湖面照出點點金穗,道:“離開靈嬰樓。”
然後,他說:“牽衣,你回家去吧。”
他說走就走,毫不留戀,留下她因跪坐一天雙腿麻木而跌在地上。
窗外鳥鳴,鼻尖有香。睜開眼睛,不見那日白衫青絲,不聞當時細雨綿綿,胸中的痛留在夢裡,緊蹙的眉在看到梅夫人溫柔的笑意時,慢慢舒展開來。
她回家了,如他所說,回家了,在雙手沾滿鮮血之前。
能睜眼真好啊!
“娘,你怎麼在這裡?”不會是一晚上沒睡,就看了她一晚上吧?她知道她孃親做得出來的。梅牽衣從床上坐起,梅夫人隨即遞上外衣給她披上。“睡得好嗎?”
她點頭,撲進梅夫人懷裡撒撒嬌:“有娘在,睡得很好。”
梅夫人輕拍著她的背,道:“那就好。”隨即喚冬枝來幫她梳洗一番。穿戴妥當,又遣冬枝去端早點。早飯完畢,梅夫人依然留在房裡,閒話家常地跟她閒聊。
梅牽衣起了疑心,不顧梅夫人的攔阻,拉開房門,跑過走廊,剛轉彎就看到梅疏凝和金雨朵站在樓梯口,背朝著裡,望著樓梯下面。
“令嬡若沒有問題,為何不敢出來一見?”
樓下傳來江湖人粗獷渾厚的聲音,梅牽衣腳步一滯,瞬間明白了。從前做事她一向隨心所欲,但昨日經